萬一長江漲水……”周瑜說。

孫策擺手說：“不必擔(dān)心，正想叫你過來?！?/br>
周瑜坐下，呂蒙朝周瑜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開口。

孫策放下地圖，說：“我出征時，由你照看后方，小喬有孕在身，這邊大喬由咱倆的娘照顧，你就來回負責(zé)吳縣與丹陽數(shù)城，務(wù)必保證糧草供應(yīng)?！?/br>
周瑜沒有反駁，只是點了點頭。

“水軍由誰帶？”周瑜問。

“張昭、朱治與魯肅?！睂O策說，“如果前線情況有變，再由你發(fā)兵支援，吳縣交給誰我都不放心，現(xiàn)在由孫權(quán)代管，呂蒙為輔，一切變動，須得前往丹陽征詢你的意見?！?/br>
“領(lǐng)命?！币槐姴繉⒌?。

“領(lǐng)命?！敝荑ご鸬?。

他知道已經(jīng)沒有商量的余地了，孫策叫他過來，是給他派命令，而不是詢問他的意見?，F(xiàn)在的孫策已經(jīng)不再是從前的孫策，現(xiàn)在的自己，也不再是從前的自己。

“你要習(xí)慣?！?/br>
會后，魯肅朝周瑜說。

“你要當心，”周瑜說，“這一仗絕不好打，雖然咱們的兵力占壓倒性的優(yōu)勢，但危險往往就出在勝券在握之時?！?/br>
“我知道，”魯肅答道，“但這一仗遲早要打。上個月張昭提議，先問過你的想法，主公當著一眾人的面說，你沒有野心，一定會勸?！?/br>
周瑜嘆了口氣，答道：“我何嘗不想早日發(fā)兵？只是我們還有十年，這一仗若勝了，將直接將我們推到與曹cao對壘的局勢，而現(xiàn)在吳郡的情況尚不明朗……不說了，我走了。”

張昭沿著廊下過來，周瑜與魯肅站直，朝他行禮，張昭回禮。

“子布兄。”周瑜說。

魯肅連使眼色，周瑜卻當作看不見，張昭寒暄了幾句，周瑜又道：“這次的出兵，已經(jīng)毫無商量的余地了嗎？”

張昭想了想，無奈道：“我們沒有說話的立場?！?/br>
周瑜說：“我有一事相求，請子布兄為我在主公面前進言?！?/br>
張昭沉默良久，最后點了點頭。

周瑜馬不停蹄，當天又要回丹陽去，然而剛出城門，一騎快馬就追了上來。周瑜側(cè)頭一看，正是孫策。

天空飄飛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兩人并肩縱馬疾馳，周瑜片刻不停，沿著官道一路前去。

“喂！”孫策笑著喊道。

周瑜冒著雨，回頭看了一眼。

孫策說：“你在咒我出師不利嗎？公瑾！”

“沒有！”周瑜說，終于放慢了馬速。孫策又說，“你還未曾祝我旗開得勝呢！”

“祝主公旗開得勝！”周瑜大聲道，“步步為營，謹慎推進！”

孫策笑了笑，在雨中停了下來，周瑜撥轉(zhuǎn)馬頭，表情嚴肅，看著孫策。

“還是那模樣?！睂O策笑著說，“嘮嘮叨叨，婆婆mama，能高興點不？”

周瑜點點頭，說：“我盼你得勝歸來，不可貪功冒進?！?/br>
孫策說：“算了！討到你的一句吉利話，我這就走了！”

孫策消失在雨里，周瑜怔怔看著他的背影許久，淋了一個時辰的雨，挪不開步去。

數(shù)日后，周瑜回到丹陽，孫策率領(lǐng)一萬水軍，四萬騎兵，一萬步兵親征荊州，軍報流水一般源源不絕送來，直接送到周瑜府內(nèi)。周瑜看過后先做批示，再交予吳縣執(zhí)行，四輪信使快馬加鞭，往來穿梭兩地。

周瑜知道此戰(zhàn)事關(guān)重大，甚至將影響到整個天下的局勢，常常是兩三個夜晚徹夜不眠，不住咳嗽。

深夜里，周瑜看得頭暈?zāi)垦＃攘藥茁?，小喬過來為他披上外袍，拍拍他的背。

“周郎，你多久沒睡了？”小喬皺眉道，“再這么下去，孫郎沒打完仗歸來，你先得病倒了。”

“不妨?！敝荑び置涂葞茁暎冗^藥湯，說，“待我看完軍情就去睡?？人允桥f時落下的病根，待打完這仗，調(diào)養(yǎng)數(shù)月就好?！?/br>
天氣漸漸地涼了下來，又下了幾場雨，小喬說：“我聽信使說，這次長江上游漲水了。”

周瑜“嗯”了聲，眉頭深鎖，答道：“只怕要無功而返了?！?/br>
無功而返還算好的，最怕就是孫策陷在荊州。周瑜對上一次孫堅的進軍，有著本能的恐懼，生怕這兩父子都遭遇一樣的困局。然而三天后，軍情傳來，這一次是飛羽帶著信，直接停在了案前。

局勢比周瑜所想的更為嚴峻—長江上游江水暴漲，釀成山洪，道路泥濘，崎嶇難行，孫策在江陵城外吃了平生從所未有的一場大敗仗。江水爆發(fā)，蔡瑁的水軍與魯肅交戰(zhàn)，雙方僵持不下，最后一場戰(zhàn)遇到塌方，困住了孫策的步兵與騎兵。

周瑜馬上親自前往吳縣，派呂蒙前去接應(yīng)支援。然而江水越來越?jīng)坝?，最后孫策不得不撤了回來。

大喬臨盆在即，孫策一敗涂地，帶著殘兵敗將回到吳縣。

孫策收兵之日，雷電橫空而過，暴雨傾盆，回府后誰也不見，所有謀士都吃了閉門羹。

周瑜淋得渾身濕透，站在門外敲了三下門。

“出來喝酒嗎？”周瑜問。

里面沒有回答，周瑜又說：“勝敗乃兵家常事，為何直到現(xiàn)在還看不透？”

孫策的聲音帶著冷漠的意味，答道：“所以在出戰(zhàn)前，周都督就知道此戰(zhàn)必敗了？”

謀臣們頓時一凜，都知道孫策吃了敗仗回來，說不定要拿人開刀，卻沒有想到，會是最不可能被問責(zé)的周瑜。周瑜理所當然，似是早知有此一責(zé)，做了個手勢，謀臣們就都散了。

周瑜獨自跪在雨里，沉聲道：“我聽說袁紹率軍爭官渡時，唯一出面阻止他與曹cao開戰(zhàn)的人是他最親近的謀臣，田豐。”

房內(nèi)沉默。

大雨嘩啦啦地下著，周瑜頭發(fā)搭著，一身官服全是水，濕淋淋地跪在雨里。

“結(jié)果袁紹出征前，”周瑜又說，“將田豐投入了大牢里，讓他等自己獲勝歸來。”

“聽到前線傳來敗仗消息時，獄卒恭喜田豐，說你算無遺策，主公果然敗了，這次他回來，定會好好待你，田豐卻大哭了一場，說，‘我命休矣！你以為以主公這樣的人，打了敗仗回來，還會留我性命嗎？’”

“‘若主公得勝，說不定還會將我從牢房里請出來，奚落我?guī)拙?，依舊讓我服侍，現(xiàn)在落敗，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殺了我?！?/br>
周瑜撇去眼前迷蒙的水，又說：“是我未戰(zhàn)先言敗，斬了我不打緊?！?/br>
“但主公不可學(xué)袁紹?！敝荑び终f，“唯有兼聽諫言，方能少敗。主公敗了，我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