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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有余,眼看蔡瑁再也追不上,黃祖的軍隊已追上了公安碼頭,孫策、周瑜、魯肅并肩站在船頭。孫策朗聲大喊道:“黃祖!你我血仇,不共戴天!終有一日,孫伯符將取你項上人頭,以祭先父之靈—”公安碼頭上,黑壓壓的軍隊漸遠(yuǎn),消失于地平線上,四十二艘大船載著長沙軍四千余人,乘風(fēng)破浪下長江,歸往江南。五日后,舒縣。最后一場暴雨過去,水位漸漸地退了。長沙軍駐兵巢湖西畔,孤山以北,曾經(jīng)的山中,當(dāng)年典韋駐扎處被改成了軍營,嘩啦啦的流水順著山澗沖來,匯入巢湖,眾多人等總算得以喘息。孫堅出殯,吳氏哭得天昏地暗,全軍相送,暫時葬在孤山中的墳地內(nèi)。多年不曾下山的啞僧手捻佛珠,在山腰上送了孫堅最后一程。孫堅尸體葬于舒縣,待得來日再遷回長沙孫家祖墳。而與此同時,袁術(shù)的招撫密信,亦送到了舒縣。孫策雙目通紅,走在山路上,回頭以長子身份,帶著孫權(quán)又往孤山啞寺回拜。啞僧只是閉門不見,周瑜在茶屋內(nèi)親手洗了杯,每人一盞茶,分予諸人。吳氏已被周瑜母親接回家中,余下人等朱治、黃蓋、程普、陸琨四人,韓當(dāng)則回營照看軍隊。一切都已辦妥,眼下便到了安排后路的時候了。長沙軍千里迢迢而來,駐軍此地,長沙太守印節(jié)早在孫堅身死時,便被袁術(shù)搶先派密使帶走。如今的長沙已非孫家地盤,而所余這四千一百一十二人,也成了無主之軍。魯肅在外頭關(guān)上門,紙門發(fā)出一聲悶響,茶室內(nèi)更顯不安與悶熱。“來,各位將軍請喝茶?!敝荑は催^杯,親手一杯一杯遞給四員大將,外加不在此地的韓當(dāng),周瑜心里清楚得很,這些都是忠將。否則早在孫堅落敗身死之時,將領(lǐng)們便有太多理由可棄孫策而去,一路跟到此處,未來茫茫,實屬不易。“這些天里,”黃蓋說,“多虧了你,周公瑾,若不是你在舒縣縣令處周旋,大伙兒連個棲身之地也找不著?!?/br>整個長沙軍除卻最后的一點軍餉輜重外,如今已全是周瑜養(yǎng)著。周瑜卻不敢有絲毫居功之意,忙道:“大家都是為了主公?!?/br>然而他心里也清楚得很,自己奉孫策為主,其余人未必,畢竟孫策太年輕了,面前之人,在他父親擔(dān)任太守時便發(fā)兵追隨舉事,俱為長輩。就算愿意繼續(xù)跟著孫策,孫策多半也駕馭不住。況且以如今局勢,孫策還未從喪父之變中恢復(fù)過來,棲身巢湖,只是一時之計,孤山內(nèi)駐扎了這許多兵馬,遲早袁術(shù)會找借口前來攻打,舒縣縣令更不愿擔(dān)這干系。回到舒縣時,周瑜與縣令約了三月之期,言明長沙軍只是途經(jīng)、暫住,時間一到便全軍撤走,更不會擾民,這才得以短暫容身。“眼下大伙兒也清楚得很了?!背唐諊@了口氣,將茶水一飲而盡,說,“客居孤山,總不是個長遠(yuǎn)之計,須得怎么想個辦法,各位將軍說呢?”黃蓋年紀(jì)最長,在一眾武將中威望也最高,孫堅在世時且稱呼他為兄,平時言語之中,頗有點不將周瑜、孫策這些小輩放在眼里。然而此刻,卻沒有急著說話,喝了口茶,問:“公瑾以為如何?”周瑜沉默片刻,聽到外面花園里,孫策與小沙彌的交談聲,實際上現(xiàn)在周瑜的身份十分尷尬,說是孫策的謀臣,現(xiàn)在卻是他提供給整個長沙軍駐軍之地,出的力也最多,隱有以主待客的架勢,就像舒縣的主人一般,黃蓋等人是客,周瑜是主。說是一方大戶或城主,周瑜卻沒有主人的自覺,頻繁干涉長沙軍的內(nèi)政—他心知只有在此非常時期,自己的行為才說得通,否則就是個越俎代庖之責(zé)。不僅自己臉上難看,孫策也過意不去。幸而諸人見周瑜千里趕路來尋孫策,縱是落難亦不離不棄,同生共死,終于將這名遲到的謀士視為己方一員。“說到底,”黃蓋悠然道,“如今也不必再將你當(dāng)作外人,只可惜太守大人辭得早,否則以你才能,在長沙府治下,必可謀一席之地?!?/br>“往事已去?!敝荑o奈道,“多說無益,容我多嘴問一句,各位將軍對將來有何打算?”茶室內(nèi)無人接口,陷入了長久的靜默。紙門一聲響,被孫策拉開,孫策脫了木屐進(jìn)來,周瑜要起身,卻被他按住肩膀,坐了回去。周瑜:“辦完了?”孫策沉默點頭,拿起周瑜喝過的杯子,喝光了冷茶。周瑜再給他添上,孫策再喝,顯然是渴得緊了,如此往復(fù),直到一壺茶都被孫策灌下去。孫策喉結(jié)微動,才漸漸緩了過來,又仿佛是借著喝茶,在掩飾著什么。“節(jié)哀順變?!秉S蓋長出了一口氣,重重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征戰(zhàn)沙場,馬革裹尸,為將之人近刀兵,便該當(dāng)有一天料得到,自己葬身何處。你父一世叱咤江東,董卓、呂布,俱無人能擋他雄兵,如今已是死得其所?!?/br>孫策點了點頭,周瑜提著壺,去院里接水,看見啞僧正在前廊下寫一幅字,小沙彌伺候著磨墨。第19章回家烏云散去,午后的陽光照了下來。周瑜一邊洗手,一邊聽到茶室內(nèi)傳來對話。孫策的聲音:“昨夜我與公瑾商量了,照現(xiàn)在的情況,此地不宜久留,否則就算舒縣不在乎,也并非長久之策?!?/br>周瑜沉默,將水壺放在竹筒下接水,看著花間的蝴蝶飛來飛去。“你有什么打算?”黃蓋問,“周瑜奉你為主,說不得大伙兒如今心里也是這個想法。但你為人貪急冒進(jìn),凡事須得三思,叔伯們未與你說,便是提防著這層?!?/br>孫策又靜了會兒,繼而仿佛下定決心,說:“袁術(shù)的信來了,我也想好了,眾位將軍們,你們拔軍啟程,回壽春去?!?/br>“你果真想好了?”程普問。“嗯。”孫策點點頭,看著院子里周瑜的背影,水壺里的水已接滿了,從壺嘴處慢慢地溢出來,發(fā)出聲響,周瑜揣著袖子,卻仍未回頭。“公瑾說得對?!睂O策噯了口氣,說,“袁術(shù)忌憚的只有我孫策,各位將軍往投,必得厚待,如今我長沙一脈流離失所,未得家門而入,且如今天下,更無安身之地,不如便保有編制,并入袁術(shù)軍中?!?/br>“待我修書一封?!睂O策逐一看過諸人雙眼,說,“權(quán)當(dāng)我放手軍權(quán),歸隱孤山,各位將軍到得袁術(shù)麾下,切記不可對我多提,只道我心如死灰,報仇無望,當(dāng)只巢湖畔、孤山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