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實離開了。

薛煒站在門口，呆呆著望著那塊小小的屏幕。

薛齊想說些什么來安慰父親和徐揚，但他一張嘴，只發(fā)出一聲嗚咽，原來眼淚早已流下，他已經(jīng)泣不成聲。

徐揚依舊握著徐秋實的手，面無表情地看著母親那張毫無生氣的臉，不知這樣過了多久，他忽然微微一動，毫無征兆地吐出一大口血，跟著栽倒下去。

薛齊沖過去，緊緊將徐揚抱在懷里，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起來，他想喊救命，但一張嘴，只能發(fā)出一陣單調(diào)的悲鳴。

一夜之間，天塌了。

徐揚被送進急診室急救，過了許久才有醫(yī)生出來找薛齊問話：“病人是做什么工作的？”

薛齊手腳冰涼地說：“咨詢師，心理咨詢師。”

“過勞會死人的，你們知道嗎？”

薛齊一愣：“過勞？”

“對，過勞?！贬t(yī)生嚴(yán)肅道，“心律不齊，消化道大量出血……出血的部位已經(jīng)找到，也成功控制住了，但下次就沒這么走運了。”

薛齊的心臟先是一緊，后是一松：“我可以去看看他嗎？”

“可以，但他睡著呢，你明天再來看吧?！?/br>
將徐揚安置在病房后，薛齊被薛煒強行帶回家，避著他洗了個澡，睡了個覺，才允許他去醫(yī)院看徐揚。在這點上，薛煒永遠比薛齊理性，即使在極致的傷痛之中，也能分心照顧家人。

薛齊睡醒后，發(fā)現(xiàn)大腦開始運作，他清醒了不少。在去醫(yī)院的路上，他翻看著手機，終于明白了父親打徐揚那一巴掌的原因。

在他們被綁架的時候，高少鋒他們侵入了他們的手機系統(tǒng)，用他們的手機給他們的家人朋友發(fā)了訊息。

徐揚的手機給徐秋實發(fā)的是：“mama，我出門散心一段時間，請勿掛念。”

薛齊的手機給薛煒發(fā)的是：“揚揚去外地了，我有點擔(dān)心，跟著去看看，過幾天就回?！?/br>
期間有人用他們的手機與他們的家人進行了多次的溝通與互動，制造他們兩人在外地旅游的假象，還在兩人的朋友圈曬了不少風(fēng)景照片。

所以薛煒認為是徐揚拉著薛齊人性胡鬧，才數(shù)夜不歸家。

但徐秋實知道自己兒子的性格，徐揚是不會這樣離家出走的，即便他真的走了，也不會留下任何信息。她的兒子是個善解人意的人，但一旦無情起來，又真的十分無情。她覺得徐揚很反常，于是很擔(dān)心，兩天后，她開始出門找他。徐秋實去了徐揚的父親臨終前去過的小鎮(zhèn)，找了他整整兩天，沒有尋到，卻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車禍。

當(dāng)時一同遭遇車禍的還有其他幾個人，有家里的司機，和她的朋友。車禍后徐秋實覺得自己沒受什么損傷，當(dāng)救護車來的時候，她好心地讓流了血的朋友和司機先上車。但幾個小時后，她開始大量地吐血，等送到醫(yī)院的時候，人就已經(jīng)不行了。醫(yī)生說是汽車的沖力給了安全帶十分大的拉力，將她的內(nèi)臟擠破了，那時她雖然表面看著很正常，但內(nèi)部早已支離破碎了。

其實徐秋實早就不行了，醫(yī)生已經(jīng)放棄了治療，但她就是強撐著一口氣，要等徐揚回來。她有話要對他說。

幸好他們終于在最后一刻趕了回來，徐揚也用他的方法，聆聽到了母親最后的遺言。

☆、第八章葬禮（2）

薛齊趕到病房的時候，徐揚還沒醒來，他靜靜地躺在病床上，面容平靜而祥和。薛齊不確定他是否在做夢，又不禁好奇，他究竟做了一個什么樣的夢呢。

徐揚睡了很久，就像一個溺水的人在上岸后拼命呼吸空氣一般，他正在極力補充睡眠。薛齊猜想，超能力——不論是什么，它超出了人類的認知，自然也超出了人類身體所能承受的極限，一旦過度使用，就會損耗身體。

人的思維無非是腦電波，是大量神經(jīng)元同步發(fā)生的突觸后電位經(jīng)總和后所形成的。讀心即接收到這部分信息，對這部分信息進行破譯，再讓它回到自己的腦內(nèi)，進行編碼重譯?；蛟S這種腦電波的傳播與互譯會大量地消耗人的精神和體力，造成的結(jié)果就和過度勞作一樣——正如醫(yī)生對病因的判斷。

但真正的過勞，是經(jīng)過長時間的密集勞作而形成的，有時間的積累，也有前期的征兆。讀心不需經(jīng)過漫長的時間，就會到達一定的勞損程度，有突發(fā)性和不可預(yù)測性，所以更為危險。

徐揚能面不改色地對高少鋒提議，將答不出問題的懲罰由折斷一根手指，升級為向身體捅一刀——他根本就不怕死。

但他為了讓薛齊回家，回答出了每一個高少鋒提出的刁鉆問題——他害怕薛齊會死。

這就是被高少鋒抓住的弱點，他用薛齊威脅了徐揚。

如今徐揚躺在這里，至少有一大半，是因為薛齊。

這次薛齊沒有回家，他一直在病房等著，等著徐揚醒來。

時光仿佛被無限拉長，一日如同一年。

當(dāng)徐揚終于睜開眼睛，他纖長的睫毛慢慢地眨了兩下，從迷茫到悲傷到平靜，只在一瞬之間。

徐揚啞著喉嚨問道：“我睡了幾天？”

“兩天，整整兩天?！毖R說。

徐揚微微闔眼，又問：“我媽的追悼會……在什么時候？”

“爸已經(jīng)安排好了，延了時間，過兩天再舉行，等你好些了，正好可以趕上?！?/br>
徐揚眨了眨眼睛，表示已經(jīng)知曉，而后虛弱地說了一聲：“謝謝?！?/br>
薛齊眼眶微酸，但不知該說什么，只說：“你放下心，好好休息?！?/br>
沒過多久，徐揚又睡了過去，直到晚上才再次醒來，這次醒來時，他的精神不再那么萎靡，已經(jīng)可以進行基本的對話了。當(dāng)他見到薛齊，說的第一句話卻是：“哥，你回家去吧。”

薛齊說：“我不累?！?/br>
但徐揚閉了閉眼睛：“我想一個人靜靜?！?/br>
薛齊看了他好幾眼，在順從與裝作沒聽見之間來回徘徊，終于他作出妥協(xié)：“再等等，過了十點，如果你沒什么情況，我再回去?！?/br>
徐揚說好。

過了十點，徐揚的狀況依舊穩(wěn)定，薛齊終于抬起屁股，拍拍褲腿：“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來看你……我的手機一直開著，有任何事情，打我電話?！?/br>
徐揚對他微微地點了點頭，說了一聲：“好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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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半夜，四周靜謐。

從微開的大門送來一陣微風(fēng)，與窗口開著的那條細縫相互連通，微風(fēng)忽然變成一陣不小的風(fēng)旋。

一個高瘦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里，他穿著漆黑的風(fēng)衣，風(fēng)衣里是西裝領(lǐng)帶，腳上卻踩了一雙白色的球鞋。那人在徐揚的床邊坐下，發(fā)出輕微的響聲。與此同時，徐揚睜開了眼睛。

病房里留著一站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