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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平生刺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8

分卷閱讀8

    清遲卻一揮手:“行啦,你出去玩吧。記得戌時之前回來,給你看一場好戲?!?/br>
8七·克己

七·克己

謝清遲已經(jīng)出言趕人,祁云雖然不滿那“出去玩”的說辭,到底是依他的意思出了門。

碧苑春是個做夜里生意的青樓,白日只有幾個灑掃的丫頭在,祁云輕松避過了她們的耳目離開。站在街上,祁云花了一些時間想該去哪里,最后決定循著人潮,往城里最熱鬧的方向去。他在城里最大的茶樓小心打探了一番,臨歸時,想起謝清遲與他都還沒用過飯,又轉去酒樓,打包了些飯食帶回了房間。

祁云回去的時候謝清遲已經(jīng)梳洗好了,正倚窗而坐。祁云將打包回來的飯菜布好,招呼謝清遲來吃。他自己心里藏著事,沒什么胃口,草草填飽肚子便停下碗筷,視線徘徊許久,最后落在了謝清遲身上。他起初見謝清遲只是專心地吃一只油紙包著的饃饃,菜色無論葷素皆是一筷子也不動,只道是謝清遲錦衣玉食慣了,走神片刻,才忽然想起謝清遲此刻看不見。

祁云心頭又是那種莫名的難受。他暗自埋怨著自己疏忽,又不知盲人如何才能辨別菜色,只好莽撞地握了謝清遲的手腕幫他挾菜,挾一道菜,講一道菜名。

謝清遲被祁云握住脈門便是渾身一僵,又在祁云的聲音里漸漸放松下來。他似是已經(jīng)習慣了眼盲的狀態(tài),知道飯菜位置之后,使筷子便再無障礙。祁云松開了手,一時間室內(nèi)陷入寂靜,氣氛莫名地尷尬。他挨得片刻,沒話找話般開口道:“謝莊主……”

“嗯?”

“……今日我去打探了一下,”祁云不知提什么合適,索性把自己的行程報備了一番,“城門口的確貼出了通緝令,不過我昨夜蒙了面巾,通緝令上形容太過模糊,不怕對方找上門來?!?/br>
“嗯?!?/br>
祁云見謝清遲對此不是很感興趣,猜測他恐怕早已預料到這些,便換了個話題。他想起謝清遲在他出門前所言,問道:“謝莊主說今晚的好戲,是指什么?”

謝清遲也吃得差不多了,聞言擱下了筷子,不答反問:“什么時候了?”

“酉時一刻?!?/br>
“差不多了……”謝清遲略一沉吟,起身褪掉了外衣,回頭向祁云笑道,“祁少俠,這回得要你幫個忙?!?/br>
祁云以為謝清遲是因為眼盲,日常行動上需要他幫助,痛快應承了,沒料到謝清遲在褪下中衣后,竟自煙粉綺羅帳后揀出了一襲淺綠女子衣裙。謝清遲摸索著披上那長裙,將長發(fā)仔細綰起,又側頭轉向祁云:“旁的倒沒什么,胭脂水粉恐怕得勞動你來上了?!?/br>
祁云愕然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要做什么?”

謝清遲聽他聲音訝異變調(diào),略感好笑,隨口催促道:“別傻站著。若是我扮不好,就得你扮姑娘了?!?/br>
祁云只好閉上嘴,替謝清遲施粉描眉。

到底是習武之人,即便從未做過這種事,祁云手卻極穩(wěn),細細替他抹勻了粉,又依照謝清遲xue位方位的指示,小心畫上了眉峰腮紅。

謝清遲五官平淡卻端正,上妝之后眉目如畫,又因為目不能視,一雙眼就那樣毫不避忌地定定望著祁云,看得他一陣臉熱,替謝清遲畫唇的手指都不由得顫抖起來。謝清遲只當他是怕出錯,接過了口脂,道:“這個我自己來?!?/br>
祁云迅速撤開了手指,半晌才褪去了兩頰的熱度。

此時,碧苑春里已有人聲漸濃。上完妝后,謝清遲問清時辰,教祁云向窗外拋了一方錦帕,又吩咐他藏進床下,沒聽他說話絕對不許出來。祁云正是心煩意亂的時候,不加考慮便答應了,謝清遲卻仍有疑慮,再三吩咐后,方肯放下心來。

祁云見謝清遲最后為自己蒙上了薄薄一層面紗,倚坐在古琴后的美人榻上,等不得多時,便聽見室外嘈雜人聲中,有足音漸行漸近。

那張大床看似是柜床,床底推開卻另有乾坤,足以藏下祁云這樣身量不小的男子。抽屜面的接縫處隱隱透光,祁云將眼睛湊過去,視線被層層疊疊的綺羅帳遮掩,只見有人推門而入,卻瞧不清形貌;細細聽去,頭一個乃是鴇母,媚笑著與那嫖客介紹擅琴箏的“暮雪姑娘”,末一個是端來茶水的丫頭,此刻正怯生生往桌上擺著杯盞,當中那個嫖客,聽足音似是身懷武功,卻并不如何扎實,此刻腳步虛浮無力,再添上這撲面而來的酒氣,恐怕早就醉了。

不稍時,那嫖客醉醺醺地開口道:“久、久聞暮雪姑娘大名——”

祁云未及聽到后文,腦中便嗡地一響。那聲音祁云死也不會忘記,乃是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的玄機教河西舵主,吳金飛。一時間祁云雙眼充血,握緊了拳就要沖出去,剛一騰挪,卻見到了一方淺綠裙角。

——是謝清遲。

祁云想起謝清遲的再三叮囑,到底是從憤怒中脫身了一刻。祁云只想立即手刃吳金飛。他僅存的理智已經(jīng)不足以讓他權衡利弊、思考現(xiàn)下的局面了?,F(xiàn)在,祁云唯一記得的是他答應過謝清遲。他焦灼地盯著那方裙角,憑著那一點信任艱難忍耐著,甚至咬住了舌尖,讓疼痛使自己保持清醒。

鴇母與丫頭已然退了出去,那嫖客口齒含糊地與“暮雪姑娘”調(diào)情,謝清遲放柔了嗓音虛與委蛇,又彈起了青街柳巷常有的那靡靡之音。過得半晌,祁云再看時,那嫖客已無聲無息地倒在桌子上。

“出來吧?!?/br>
謝清遲喚道。祁云悶不吭聲地從床底爬起來。行動間領口蹭到臉上,他低頭瞧見自己領口血漬,方知道自己早已咬破舌尖,唇角溢血。仇人就在眼前,祁云沒有必要再做忍耐。他的右手已然握上了唐捐的劍柄,正要下手,謝清遲卻又開口了。

謝清遲道:“他不是吳金飛?!?/br>
一霎怒火沖頂,祁云雙眼赤紅。好歹他還記得此刻身在何處,勉強壓抑住了嘶吼的欲望,嘶聲道:“他是?!?/br>
謝清遲嘆了口氣,起身摸索著將手握在祁云拳頭上,耐心勸道:“他若是吳金飛,就這般武功心機,如何能輕易殺入祁家堡?”

祁云低吼道:“那他是誰!”

他的拳頭緊緊繃著,目眥欲裂。

謝清遲輕聲道:“我聽說吳金飛有個弟弟叫做吳銀飛,自小念書,屢試不中。吳金飛養(yǎng)弟如養(yǎng)兒,萬分嬌慣,養(yǎng)得吳銀飛膽小怕事,雖然常年浪蕩花叢,眠花宿柳,手上卻從未曾沾過半點血腥。”

他用那雙沒有焦點的眼眸凝視著祁云:“你想叫他兄債弟償嗎?”

祁云險些脫口答了是。

祁家堡百多條人命啊,吳金飛一個人怎么報償?shù)昧??他受到了那么多煎熬,便活該讓吳金飛也嘗嘗親人死去的滋味。祁云曾是那樣意氣風發(fā)的少年,最是恩怨分明的人物,眼睛里摻不得沙子??墒沁@樣的血海深仇下,他要怎么樣才能睜開眼?憤怒在他的心臟啃噬出一處巨大的空洞,所有對正義對道德的堅持都從那洞里流走,他腰上唐捐錚錚作響,即將要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