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空氣像在旋轉(zhuǎn)加壓向著怒氣做轉(zhuǎn)換：“你就這么點志向嗎？成天得過且過的？”

    放在以前，聽到姚秉坤這樣訓(xùn)斥自己，姚佳一定就開頂了。

    ——讓您失望了不是，誰叫我不是我姐呢。

    但這次她壓制著自己。她想著孟星哲的話——父母天然比我們年紀(jì)大，父母還能陪我們多少年？

    好, 她先退讓，她不頂。

    她告訴自己, 她是為了做有效溝通來的, 她一定不頂。

    “我不是得過且過, 我只是還沒想好贏了和您的打賭之后，我想干什么。”姚佳平心靜氣地說。

    甘羽有點意外地看向她，她意外這個一向叛逆的小女兒，這次居然沒有變成小炮仗，也沒有致力于去把她爸激發(fā)成大炮仗。他們家居然躲了一場爆炸。

    她都在一旁準(zhǔn)備好了要教育勸導(dǎo)小女兒的話：別總跟你爸這么說話，他畢竟是你的長輩，別一回來就和他吵架氣他。

    但這回她居然沒用上這些準(zhǔn)備好的話。

    她心下高興，伸著筷子給姚佳夾了一塊rou放進(jìn)碗里，轉(zhuǎn)頭就去對身旁姚秉坤說：“姚佳說得也對，你先讓她干滿三個月再說。著什么急？先吃飯、吃飯！”

    姚秉坤的火氣就這么來得快消下去得也快。接下來三個人就真的和和氣氣地繼續(xù)吃起了飯。

    姚佳覺得真是神奇，她收起叛逆不懟老姚，老姚好像也就沒她認(rèn)知里那么狂暴了。

    她覺得這一餐好像是她吃過的最和平和諧、最像一家三口氛圍的一頓飯。

    吃完了飯，姚佳對姚秉坤說：“爸，我想跟您聊一下，比較正式的那種，行嗎？”

    ******

    姚佳很少到姚秉坤的書房來，這里是大家長的專屬領(lǐng)域，平時誰也不允許輕易踏入。

    姚佳提出想要“正式地聊一下”的要求后，姚秉坤稍作沉吟就把她帶到了書房。

    ……姚佳想，這確實很正式。

    姚秉坤在他紅木大書桌前的大皮椅里坐下，很有威嚴(yán)地問：“你有什么事要談？”

    姚佳站在他桌子前，醞釀了一下，說：“今天早上……”

    “我看到你了?！?nbsp;姚秉坤打斷了她，“所以在公司大廈門口鬧事的人，是你們部門的？”

    姚佳怔了下，隨后點點頭。

    “人力部張希潤告訴我，已經(jīng)對這個人做了解雇處理?！币Ρぬ鹧郏凵窬季?，不怒而威，問著，“你來跟我替她求情的？”

    姚佳迎著老父親極具威儀的眼神，覺得一陣壓力悄然而至。她第一次和姚秉坤面對面談公司的事，這一刻她感受到了姚秉坤身為掌舵者的威嚴(yán)。

    她迎著姚秉坤目光帶來的壓力，點點頭。

    “你跟她關(guān)系很好嗎？”姚秉坤問了句。

    姚佳說：“還行。但我今天來求情，與我和她關(guān)系好不好沒什么關(guān)系，我只是覺得因為隱瞞婚姻狀況而解雇女性員工，這個做法有點過分了。”

    姚秉坤皺起眉。

    姚佳在心里給自己打了個氣，然后一鼓作氣說：“爸，我覺得公司制定的那條‘不招已婚女性員工’的制度是有問題的，這是明擺著的職場性別歧視！我自己就是女的，如果我出去找工作，被這么一條規(guī)定限制住，為了保住工作我只能一直不結(jié)婚，您覺得這樣行嗎？我一直光棍您和我媽就不著急？您帶著身為我家長的同理心，不覺得限制了婚姻情況的公司制度很混蛋嗎？”

    她說了個程度比較重的詞，做好了姚秉坤會暴的準(zhǔn)備。

    但姚秉坤居然克制住了，只是把眉頭皺得更緊了一點而已，他居然沒有拍桌也沒有說住口，還示意她繼續(xù)說下去。

    姚佳無聲吸口氣，繼續(xù)說：“因為我自己就是女人，以后不管我選擇做什么，我總歸是會成為一名職場女性，我不想因為性別問題，在職場上被框定在不平等待遇的格子里。”

    停了下，她加重了語氣：“而且，這樣的制度本身就有問題！”她把孟星哲曾經(jīng)說過的話講給姚秉坤聽，“它涉及到了性別歧視，如果有人去勞動行政部門舉報我們，公司是會受到處罰的。如果坤羽因為這條規(guī)定解雇女性員工，這些人萬一聯(lián)合起來一起起訴公司，對公司的影響會非常惡劣，萬一經(jīng)過媒體鬧大了，說不定公司產(chǎn)品都會被人抵制，而且形成的訴訟對坤羽上市也會有非常大的不良影響！”

    姚秉坤看著姚佳，沉著聲說：“我當(dāng)然知道這條規(guī)定帶來的風(fēng)險，但你知道如果沒有這條規(guī)定，公司的隱形成本會有多大嗎？公司不是要歧視女性員工，是婚孕女性員工有時實在拖了經(jīng)營的后腿?！?/br>
    頓了頓，姚秉坤居然很有耐心地解釋給姚佳聽：“一個女性員工要請多少假你計算過嗎？婚假，一胎孕檢、一胎產(chǎn)假，二胎孕檢、二胎產(chǎn)假；有了孩子之后被家里拖著，三天兩頭不斷地大假、小假，今天孩子在幼兒園打架了要請假，明天孩子在幼兒園吃錯東西了，又要請假。公司花著請一個人的成本，結(jié)果這個人做了不到半個人的事，很多工作由于她行成滯積，帶慢整條工作流程后面各個工作節(jié)點的進(jìn)程。那么你說，這種情況又該怎么避免？”

    姚秉坤看著姚佳，目光如炬：“不要只會提現(xiàn)象、提不滿，要提，你就直接一并給我一個解決方案?！?/br>
    姚佳站在姚秉坤的瞪視下，不由自主吞了口口水。

    這一刻她好像忘記了他們是父女，只記得他們是公司的上下級關(guān)系。

    “我其實是有個還不太成熟的解決方案的?！币寻汛乖谏眢w兩側(cè)的手悄悄握成了拳頭又松開，又握成拳，消解著一股莫名的緊張。那種不知道自己等下說得好不好、會得到鼓勵還是貶斥的緊張。

    “說不成熟是因為目前我只有一個理論的想法，理論上我覺得它是可行的，至于實踐起來什么樣，這還得看您?！?/br>
    姚秉坤示意她說下去。

    姚佳說：“現(xiàn)在公司和女性員工的主要矛盾集中在女性員工的產(chǎn)假、哺乳假上。公司得在員工休假期間重新招人來頂她的工作，但新招人很麻煩不說，新員工對業(yè)務(wù)崗位、工作流程熟悉起來也總需要一個過程，這就很費事。

    “而就休假員工方面來講，她們休產(chǎn)假也不是沒有心理負(fù)擔(dān)的，她們擔(dān)心生完孩子自己的崗位就沒了，就徹底被其他人頂了，等她再回到公司時只能做個邊緣人，后面勞動合同到期了也就意味著她正式失業(yè)，因為公司絕大可能不會和一個邊緣職員繼續(xù)簽約?！?/br>
    姚佳說到這，從隨身包包里拿出手機(jī)，“這其實是一個對公司、對女性員工兩敗俱傷的情況。所以前陣子我就想，有沒有什么有效的人力方案，能同時解決公司和員工兩方面的窘?jīng)r呢？然后我就找到了這個。”

    她把手機(jī)劃開，點出一個文件，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