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口。

這世上，恐怕沒有什么，比親手殺死至愛之人更令人絕望痛苦。

那一刀，捅死的該是他卓臻??！

“呵呵……咳咳……呵呵呵……呃呃呃……呵呵哈……”他忽然聳著肩笑起來，卻又像是在哭，末了還撕心裂肺地咳，在寂靜的夜里，顯得詭異又突兀，令人聞之毛骨悚然。

王妙丹顯然是被他嚇到了，下意識瑟縮了一下，又很快反應(yīng)過來摸到他身邊，慌張地替他把脈：“卓臻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嗎？”他身上傷勢雖重，卻不致命，怕是回想起之前的事，心里承受不住了。

“你別嚇我啊卓臻！你別這樣！”她真怕他會就這么瘋掉，于是從懷里摸出幾根銀針，打算先強制讓他昏睡?！澳憧刹荒芩?，也不能瘋！不然她們就白為你死了！”

就在此時，倏然一陣陰風(fēng)四起，徹骨的寒意瞬間爬滿全身，王妙丹心里莫名一緊，手上不由一抖，銀針全落去了地上。

卓臻的怪異哭笑聲戛然而止。

他似有所感，猛然向一處望去。

廟門口，慘淡月光下，不知何時站了一個身著翠綠衣衫的妙齡女子。她一雙灰白骷髏手骨提一盞青白燈，如墨云鬢上簪飾著一朵碧玉荼蘼花，更襯容顏傾世。

“幽冥引魂路，善惡眾生度。”

“噢噢噢小鳥小鳥！酆都小鳥！”青羽雙眼一亮，整個人活像被逼著吃了一個月素食的葷食愛好者瞧見了一盤香氣四溢的紅燒rou。

江雪靜默默想：等出去之后一定要先吃十只烤乳鴿十只燒鵪鶉十只叫花雞十只……

嗯？好像哪里不對的樣子？

“酆都小鳥快放我們出去！”青羽大喊著去抓她的肩，卻撈了個空。

跟當(dāng)初那個茶寮老板一樣。

“……莫非她也是卓臻的記憶？可是卓臻沒有陰陽瞳啊，怎么能看見冥域拘魂使？”青羽納悶道。

“會不會是因為斬妖泣血的緣故？他身上的煞氣過重，陽氣輕了，所以能看見?！?/br>
“你說的不無道理……啊，”青羽了然道，“這應(yīng)該是卓臻和酆都小鳥的初識，是因為她要帶走曲靜蕓和鄭蓉蓉的魂魄?！?/br>
江雪靜沉吟一下，道：“卓臻對曲靜蕓的死必定心懷愧疚，不說鄭蓉蓉，他會甘心讓酆都裊裊帶走曲靜蕓的魂魄嗎？”

“你是說他們會……”

青羽的“打”字還沒出口，那邊的兩人已經(jīng)杠上了。

在場只有王妙丹對眼前的事情一無所見，但聰慧如她，想必也意識到了什么，配合地躲在一旁，閉口不做聲，萬分警惕地守護(hù)兩人的尸身。

卓臻的游龍劍插|進(jìn)酆都裊裊的胸膛，傷口處冒出絲絲縷縷的青煙，絕色的面容露出些許痛色。就算動起手來，酆都裊裊的動作姿態(tài)依然優(yōu)雅輕盈。

她對于卓臻竟然能看見她的化身這一點也覺訝異，但還是不動聲色地表明來意?？烧l知她話還未說完，這個男人就提劍黑著一張臉朝她砍過來，一時更為驚詫不解。

彼時的她還從未遇到過此等情形，陽世人死扣著已死之人的魂魄不放，不僅如此，竟還要攻擊拘魂使，簡直膽大包天，不知死活。那時的她也是不夠果斷，心慈手軟，還試圖說服眼前這個對她充滿了敵意的男人，想讓他放下執(zhí)念。

結(jié)果當(dāng)然是白費口舌了，對方根本不聽她說的什么話。

酆都裊裊詫異地看了看胸口的劍，又抬頭瞪視卓臻，一臉難以置信：“你，你竟能傷我？你是什么人？”

不要說普通的刀劍，陽世里的大部分法器，對于無血無rou的她而言，都是無甚殺傷力的。游龍劍也不過是把普通的神兵，照理說也是傷不了她的，可怎么會……

她并不知道，幾個時辰前卓臻被煞氣上身，那斬妖泣血的刀靈是個妖族，他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些妖力，而這一點王妙丹和卓臻本人都未察覺。

然而不由她細(xì)想，卓臻又將劍鋒向前送，勢要將她捅個對穿。她不可能坐以待斃，美目微瞇，當(dāng)機(jī)立斷，為速戰(zhàn)速決，直接釋出法寶引魂青燈——

“幽冥路，引魂燈，度善度惡度眾生?！?/br>
一陣熟悉的耀眼白光驟然從四面八方蔓延開來，青羽下意識用一只手擋住雙眼，同時用另一只手牢牢抓住江雪靜的手腕。

再度睜眼，眼前的景象恢復(fù)成最初的模樣，沒有破廟，沒有酆都裊裊，沒有卓臻曲靜蕓等人，眼前又回歸到一片空曠和虛無。

原本懸立于空中的卓臻這時候已經(jīng)不見了，遠(yuǎn)處卻多了一個躺著的人。兩人走近了一瞧，竟是霍笙！

此時再見霍笙，兩人頓時倍感親切。

在卓臻的記憶里見了太多與他們不相干的人和事，不管多么悲歡喜樂，江雪靜和青羽始終只是看客而已。這份記憶的時長大約跨度三年左右，他們二人便也在里面歷經(jīng)了相同的時間。但在相對于外界時空，或許僅僅是過了半盞茶。

霍笙雙目緊閉，眉心緊鎖，似是夢魘了。

青羽見叫他不醒，又試圖噼里啪啦地抽他臉拍醒他，正欲亂揮的爪子被江雪靜及時按住了。

“等一下等一下！看他的樣子不太正常，你別給打壞了！”

青羽略微委屈地嘀咕：“又不是嬌滴滴的女子，他一個大男人，怎么就能打壞了？”

江雪靜悄悄摸了摸還有些疼痛感的臉頰，暗暗腹誹：你是不知道你的手勁有多重！……唔，拿來捏核桃倒是剛好……

“那要怎么辦？”

“等他自己醒吧，順便找找有沒有出路。這里好像跟原來不一樣了?！?/br>
青羽不甘心地瞪了一眼霍笙，無奈應(yīng)道：“好吧。”

再說霍笙。

他本來好好地提起十二萬分精力打兇尸，突然就聽見身后青羽一聲大吼，還沒來得及轉(zhuǎn)頭瞧一眼發(fā)生何事，頓見眼前刺眼白光大作，雙目毫無準(zhǔn)備直接被閃瞎。雷府后院不見了，兇尸不見了，什么都看不見了。

等他好不容易可以睜眼視物，卻見身邊空無一人，一片灰白濃霧彌漫四周圍，喊了好幾聲，沒有人回應(yīng)。他一個人摸摸索索，怕倒是不怕，就是感覺有點慌。

然后，走著走著，意識越來越模糊，最后兩眼一黑，人事不知了。

第19章第19章

意識朦朧間，霍笙似乎聽見有人在耳邊呼喚。他想睜開眼，卻發(fā)現(xiàn)眼皮不聽使喚，怎么都撐不開。

什么情況？自己這是怎么了？他嘗試動了動手腳，卻驚駭?shù)匕l(fā)現(xiàn)，自己的四肢麻木，根本無法控制。

正當(dāng)他急得不知所措之際，突然，眼前一亮，他能視物了！

霍笙還沒來得及高興，接下來認(rèn)知到的事實又將他打回冰窟——他還是動不了，不，應(yīng)該說，他能“動”了，但是要如何“動”，卻并不由他的意志來！比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