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撐不住，“累了……就不要……跑了……我……我愛你?！?/br>
    “檸檸，我也愛你。你別丟下我，求你了，再堅持一下好不好？再堅持一下……”整個機艙里只有男人崩潰的哭聲。

    “我好累啊?！彼[了下眼睛，身上的勁一點一點地松掉，“我能不能……睡……”

    “別睡?！彼踔哪?，兩只手控制不住的顫抖，“千萬別睡，你看看我，看著我?！?/br>
    “看見你啦?！彼詈蟊犙?，仿佛用上了一生的力氣，額角的青筋都鼓了起來，樣子很痛苦卻在笑，“我老公……真帥……老公……”

    “血壓降得很快！”旁邊的醫(yī)生焦急喊道，“60，50，40——”

    “20！”

    “準備CPR！”

    陸檸已經失去了意識，攥著他衣角的手也很快地垂落下去。

    他的心隨之墜入無底深淵。

    監(jiān)護儀上的曲線變成直線，緊接著漫長而刺耳的“滴”聲。

    -

    “你們還有臉過來？誰給你們臉過來看檸姐？”病房門口，薛桃吼得像潑婦似的，“都給我滾！”

    “薛桃姑娘，你就讓我們進去看看，我們跟葉先生說兩句——”

    “讓你求情嗎？把你女兒放出來？呸！你想得美！姚素云那賤人要不被槍斃我詛咒她一輩子！”

    身后的門突然被打開。

    男人形容憔悴，周身散發(fā)著冰冷的氣息，連嗓音都像裹著一層冰：“夠了，別在這里吵。”

    “葉先生！”中年婦人哈著腰拽他衣袖，“葉先生你行行好吧，別讓我女兒坐牢好不好？她只不過一時糊涂，她現在已經知道錯了！你要怎么樣才肯放過她？只要你說，我們一定配合！賠多少錢都愿意！”

    葉清倫緩緩地轉頭看向她，目光像一灘死水，卻讓人不寒而栗，“我要的是你的錢？”

    “那你要什么？要什么都可以！”男人也低聲下氣地乞求，“我讓我女兒來道歉！”

    “向誰道歉？”葉清倫一步一步地往前逼他，“誰都不知道明天躺在那里的會不會變成一具尸體，我女朋友現在生死未卜，你就來找我說這個？你還是人嗎？”

    “那你要怎么樣……”

    “我要她付出代價?！比~清倫一字一句，語氣陰狠，“最慘痛的代價?！?/br>
    “葉醫(yī)生，你是醫(yī)生，你心地善良，  你就饒了我女兒好不好？”男人在他面前跪下來，“你知道的，我和高主任關系好，我可以跟他說，下一任主任的位置——”

    “滾?！?/br>
    面無表情地扔下一個字，他轉身進屋，鎖上了門。

    床上的女人安安靜靜，臉色也是正常的白皙，插著呼吸機，監(jiān)護儀上一切生命體征都正常。

    可就是這么睡著，已經睡了三天。

    好在這次地震不算特別嚴重，遇難受傷的人也不多，危機解除之后，外婆和舒國良在當天就趕來了。但老人家身體實在熬不住，守了一天，舒國良便帶著外婆去休息。

    因為不敢輕易轉移，他們還待在鄰近的市級醫(yī)院里。

    葉清倫動作輕柔地給她擦著手。

    “檸檸，睡夠了嗎？”他看了她一眼，仿佛她真的只是在睡覺，“今天天氣不錯，我們起床去曬太陽好不好？”

    她沒有理他，意料之中。

    “算了，好像有點熱。”他笑了笑，“你那么怕熱，還是乖乖在屋里吹空調吧?！?/br>
    玄關口傳來一聲輕嘆。

    葉清倫沒有回頭，也知道是司楠。

    這小子很有門路，一通電話直接叫了院里最權威的幾名專家來手術，陸檸住的也是最好的VIP病房，每天院長會親自來查看。

    “你要在這里自言自語到什么時候??？”司楠拎著飯盒放在床頭柜上。

    葉清倫把毛巾放好，握住她的手，“她能聽見的?！?/br>
    “噯。”司楠戳了戳他肩膀，“你有沒有想過，萬一她真的再也醒不來，你怎么辦？”

    葉清倫沒有回話，親了親她蒼白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她。

    “我知道你很愛她，不過吧，人各有命?！彼鹃Z重心長道，“都這樣了，說不定你倆是注定有緣無份，你要想開些，這個世界還很精彩，有很多好女人等——”

    “她已經嫁給我了?！比~清倫打斷他，嗓音溫柔卻堅定，“她是我妻子，我會永遠守著她?！?/br>
    “哎你這個——”司楠無語至極，“算了，跟你沒話可說，趕緊吃飯吧。”

    葉清倫看著每天靠輸液續(xù)命的陸檸，越發(fā)沒什么胃口，只草草吃了兩口飯。

    “我聽說你是很厲害的外科醫(yī)生?！彼鹃吭趬厗枴?/br>
    “我是醫(yī)生。”他淡淡地回，“厲不厲害，不知道?！?/br>
    司楠努了努嘴，“過分的謙虛就是驕傲哦，你都這么有名了?！?/br>
    葉清倫沒再搭腔。

    他已經不愿想起自己還是一名醫(yī)生。

    讓心愛的女人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的醫(yī)生，說起來，就像是一種諷刺。

    如果他救了天下人卻唯獨救不了她，他想他會忍不住恨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

    所有活著的人，包括他自己。

    他不是神，也沒那么大愛無疆。

    他愛的只是她。

    “幫我找最好的律師吧?！痹S久之后，他才主動開口，“我知道你有路子，我付錢，多少都可以。”

    司楠吊兒郎當地雙手插兜，“我的路子是不用付錢，你放心，一定往死里弄那女人?！?/br>
    葉清倫點了下頭，“謝了?！?/br>
    “誰讓小爺欣賞你呢，小爺就喜歡重情重義的人。再說了，我倆可算是過命的交情，嘖嘖，想起來真比美國大片還刺激。”司楠揚了揚下巴，“不過，你干嘛不交給她家里人解決？那邊看起來很牛逼啊。”

    葉清倫輕輕摸著她的頭發(fā)，一縷一縷別到耳后，“這是我該為她做的。”

    “好吧。”司楠轉身往玄關走，“不打擾你們兩口子了，拜拜?！?/br>
    葉清倫為陸檸掖好被角，然后去衛(wèi)生間替她洗衣服，洗完晾了一波，又給窗臺上的綠植澆水，再用接下來的時間，親自把病房打掃得一塵不染。

    晚上，他和她躺在同一張床上，給她講睡前故事，講一些rou麻的情話，說我愛你和晚安。

    每天的時間都這么過，仿佛真是一個等著妻子醒來的丈夫。

    等她醒來看見歲月靜好，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模樣，包括他。

    -

    清晨的陽光暖烘烘地照在床角，又是嶄新的一天。

    床頭的儀器依舊在滴滴響著，葉清倫睜眼之前，卻恍惚覺得有哪里不太對勁。

    純白的天花板，純白的房間，純白的被褥，身旁女人微微涼的體溫。

    他轉過頭，對上一雙清亮而圓潤的眼睛。

    ☆、第 3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