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岳宇軒嗓音發(fā)顫，“你們不是接應(yīng)我的人，你們是誰？！”

黑衣人如雕塑，一聲不吭。

而身后響起了一道帶笑的聲音，慢悠悠道：“怎么嚇成這樣，下毒時的膽子去哪兒了呢？”

這熟悉的聲音在岳宇軒腦中轟然炸開，他想回頭去看，卻動彈不得。

“行了，讓他轉(zhuǎn)過來吧?！?/br>
黑衣人收了劍，岳宇軒僵硬地轉(zhuǎn)過了身，破碎滿地的月影中，青年唇邊笑意冷淡，衣上蓮紋如血。

只這一眼，岳宇軒猛地拼命向一旁沖去，砰地一聲，煙火躥升上空綻開，他高舉著一支煙火信號，喘息不定。

影衛(wèi)們握緊了劍，警惕環(huán)顧。

半晌死寂，毫無動靜。

楚明允饒有興致地瞧著他，呵地笑了，“特意放煙火給我看??？”

“怎么會……”岳宇軒不能置信地望著渡口方向，幾把長劍隨即架上他的脖頸，劃開道道血痕，壓得他不得不跪下。岳宇軒神情僵滯著，直到楚明允走到了面前，他突然放聲笑了:“明白了，我明白了，兩任工部尚書，兩個棄子，好，好，死了干凈，省得收拾了！”

“這么開心，不如跟我聊聊？”楚明允似笑非笑道。

“跟你這種歹毒之人有什么好聊的？”他撕去了謙和的面孔，心頭竟徹底暢快了起來。

楚明允微挑眉梢，素白手指輕輕一抬，“左腳?！?/br>
影衛(wèi)應(yīng)聲一劍斬下，血光四濺，岳宇軒頓時渾身痙攣著慘叫出聲，驚飛了林間鳥，他劇烈地顫抖不止，滿臉冷汗地死死盯著眼前人。

楚明允勾了唇角，道：“李承化手上已經(jīng)無兵可用了，他還讓你下毒做什么？”

岳宇軒沙啞著嗓子，譏諷反問：“告訴你……你就能……放了我？”

“不會，”楚明允道，“但可以讓你死的痛快點。”

“哈哈哈，”岳宇軒大笑，“死怕什么，要成大業(yè)，就該有人犧牲！”

“大業(yè)？”楚明允輕蔑地瞧著他。

“怎么不是大業(yè)？”岳宇軒仰起頭，直對上他的視線，“這朝廷能茍延殘喘撐到現(xiàn)在，不過是靠了你和蘇世譽。原先的御史大夫無懈可擊，可現(xiàn)在的蘇世譽已經(jīng)有了軟肋——”

話音戛然而止，被扼死在喉中。

楚明允一手掐著他的脖頸，冷了臉色，微俯身道：“你說，蘇世譽怎么？”

他手上力度一點點收緊，岳宇軒漲紅了臉，難以呼吸，卻挑釁地沖他笑，不再說了。

他手指一緊，幾乎能聽到那喉嚨里細碎的響聲，楚明允猛地松手將岳宇軒扔開，面無表情地直起身。

岳宇軒捂著喉嚨撕心裂肺般地咳嗽起來，雙眼通紅，緩了一緩，放聲大笑起來，聲音嘶啞得變了調(diào)，繼續(xù)之前的話：“……至于你，哈哈哈，用不了多久也要下地獄來的！”他突然撲在身旁影衛(wèi)的劍上，頭顱滾落，鮮血瞬間潑灑開來，濺上了楚明允的衣角，腥氣濃郁。

楚明允低眼看著地上的尸體，臉色陰沉如水。

天邊冷月無聲，林中樹影婆娑。

“去通知周奕帶兵入京。”楚明允突然開口。

李延貞因姜媛而中毒昏迷的那次，他要來的那五萬精兵至今仍在長安附近駐扎待命，領(lǐng)將正是周奕。

“師哥，”秦昭忍不住出聲，“就像你懷疑的，西陵王恐怕另有目的，真的要……”

“我用得著怕他？”楚明允聲音陰狠，“哪怕李承化不自量力想當(dāng)黃雀，可我就會是螳螂捕蟬嗎？”

秦昭垂下眼，“是?！?/br>
“還有，”楚明允語氣稍緩，“有件最重要的事。”

“公子，今早在城外渡口不遠處發(fā)現(xiàn)了岳尚書的尸體，死狀極慘，身首異處，但沒發(fā)現(xiàn)什么別的痕跡。”蘇毅回報道。

蘇世譽沉吟著點了點頭，問道：“陛下的情況如何了？”

“束手無策，太醫(yī)們用盡了法子，不見有轉(zhuǎn)醒的跡象?！碧K毅道，“宮里派人去太尉府請杜小少爺了，那邊說小少爺回蒼梧山了，要派人去叫他趕回來嗎？”

蘇世譽聞言微皺了眉，一時沒有回答。杜越若是離開長安，臨走前一定會特意來找他道別的，不會就這么悄無聲息地走了。話中真?zhèn)?，心下已然明了?/br>
“上次杜越用的藥方宮中應(yīng)該還留著，讓諸位太醫(yī)再研究看看，傾力而為。”蘇世譽道。

蘇毅正要領(lǐng)命，書房門突然被敲了敲，不待應(yīng)允蘇白就沖了進來，匆忙看了自己爹一眼，張口對蘇世譽道：“公子，太、太尉府要請您過去一趟！”

蘇世譽一怔，轉(zhuǎn)而平淡應(yīng)道：“嗯，那備車吧?！?/br>
“公子且慢，”蘇毅攔下他，“此時楚太尉突然邀約，只怕是居心不良?！?/br>
蘇世譽眸色深斂，淡淡笑了，“不去一見，又怎能知道他所為何事呢？”

“那公子也該為自己安危著想，不可如此貿(mào)然前去，屬下這就吩咐人同您一起?！?/br>
蘇世譽搖了搖頭，“不必了?！?/br>
“公子請聽屬下一言，這……”

蘇世譽的目光忽然越過蘇毅望向了窗外，不遠處那方碧塘一派衰敗之色，殘荷打著卷滿是枯黃，莖稈也懨懨地歪倒著，奄奄一息的模樣，他問：“不是已經(jīng)入春了嗎？”

蘇毅詫異地轉(zhuǎn)身看去，不知公子怎么提起了這個，卻也答道：“是，請人來看了，說是原先夫人種那些奇花異草時將池里水土大改了，不適宜紅蓮，移栽過來后能長一陣已經(jīng)不錯了，今年怕是難活了?！?/br>
似有什么無聲沉入眸中，蘇世譽沉默半晌，輕聲笑了笑，“難活就罷了，差人清理掉吧?！?/br>
“要種回夫人先前養(yǎng)的花嗎？”蘇白忍不住出聲問道。

“不必了，”蘇世譽輕嘆了聲氣，抬步往外走去，“空著吧。”

第八十二章

這年春日似乎回暖得格外快，雖才二月，太尉府別院里的梨樹已經(jīng)枝葉繁茂，星星點點地綴著梨花雪，泛著清清淡淡的香氣。樹下的石桌上擺著玉壺暖酒，楚明允坐在桌旁，單手支頜盯著酒盞出神。

青衣婢女領(lǐng)著蘇世譽入了院后便欠身退下了，他還沒走近，楚明允就偏頭看了過來，唇角勾起一絲笑意，“我還怕你不肯來呢?！?/br>
蘇世譽笑了笑，在他對面落座，“楚大人難得邀約，怎么會不來呢？”

“哪怕我可能是心懷不軌？”楚明允親自為他斟上了酒。

蘇世譽微微一頓，沒有回答，轉(zhuǎn)而道：“阿越是什么時候離京回蒼梧山的，怎么不見他找我道別？”

“你心里清楚是我不放他進宮，還問這個做什么？”楚明允看著他。

“……”蘇世譽沉默了半晌，低聲道：“楚大人，還未到無可挽回的地步，何必要將自己逼上絕路?！?/br>
楚明允要笑不笑地勾了勾唇角，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