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買房子，不是一樣的么？”阿爾伯特底氣十足，“他們早就和我斷絕了關(guān)系，不會再來管我了?！?/br>
梅蘭妮聽他說得挺有道理，便不再追問下去了，只是默默地陪阿爾伯特走著。阿爾伯特深深地吸了口氣：“好久沒來這花園了。兩年前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我根本無法忍受這里的氣味，這里的花開得太艷了。”

兩年前，那正是阿爾伯特失戀住進(jìn)她家的時候。他這么一說梅蘭妮就想了起來，阿爾伯特的房間正對著花園，但他卻極少踏足這里。“那現(xiàn)在呢？”她問。

“我覺得這是我所見過的最美的花園?！卑柌卦谝粎菜N薇花邊蹲下`身子，“我可以摘一朵么？”梅蘭妮點(diǎn)了點(diǎn)頭，阿爾伯特露出了微笑。

他倆一起回到客廳的時候，雅各已經(jīng)放下了紙筆，正隨便翻著阿爾伯特留在座位上的書。他聞聲起身：“怎么這么久？”

阿爾伯特將手里的薔薇遞了過去：“給你的?！?/br>
雅各臉一紅，顧慮地向梅蘭妮看去，皺起眉頭向阿爾伯特?fù)u了搖頭。阿爾伯特依舊笑著：“沒事，她早就知道了。你結(jié)婚的時候，多虧了她的安慰，我才不至于太絕望?！?/br>
“梅蘭妮……”雅各遲疑地開口，不知該怎么面對這個早就知曉他們秘密的友人。

梅蘭妮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你們能重歸于好，我也為你們高興。”

“說起來，要不是有梅蘭妮，我們也不會開始?！卑柌卣f，“你記得么，那時梅蘭妮的生日會，你還恨我入骨，但還是不得不假裝成我彈琴，然后梅蘭妮拿著燭臺出來，向大家展示了你這天才作曲家的真面目?！?/br>
梅蘭妮又想起那天他們兩人絕妙的配合，那時阿爾伯特還總是玩世不恭，而雅各身上還銳氣十足，區(qū)區(qū)兩三年過去，他們卻都像老了十歲，但如今他們相視而笑的樣子確實(shí)這么默契而溫柔。她鼻子不由一酸。

她還在觸景生情的時候，阿爾伯特已經(jīng)向雅各走去，親了一口沉睡的尼克，又不顧雅各的阻撓，自說自話地翻開雅各的外套，將薔薇插進(jìn)他懷里的口袋，再幫他重新扣上紐扣，笑著拍了拍他的胸口：“我們回去吧。”看到他們這一串動作，梅蘭妮更是熱淚盈眶。

“那我們就告退了……”雅各俯身親了親還在沉睡的尼克，然后輕輕擁抱了一下梅蘭妮，臉上的紅暈還未完全退去，“一直以來都謝謝你，梅蘭妮。哪天有時間，歡迎你和皮埃爾來我們這里吃飯。雖然……雖然我和阿爾伯特算不上結(jié)婚，但大家都算是親朋好友，聚一聚吃個飯也不錯?！?/br>
“好主意，雅各，就這么定吧。”阿爾伯特說，吻了一下梅蘭妮的手，眨了眨眼睛，“當(dāng)然，還是別告訴皮埃爾我和雅各的事，免得他嚇到?！?/br>
阿爾伯特和雅各過上了他們一直以來都夢寐以求的生活——在劇院并肩工作，談?wù)撘魳?，觀看演出。等劇院散場，兩人便各自回到阿爾伯特在后臺的房間相聚。到休息日的時候，他們雷打不動地去梅蘭妮家看尼克，過了半日再離開，或是回家休息，或是去城郊漫步，或是探索巴黎城內(nèi)的新去處——尤其是那些有新興音樂家出沒的地方。和以往相比，他們不再有什么后顧之憂，算是過上了平靜但幸福的生活。

對他們來說，唯一困難的便是在劇院工作時保持距離。盡管他們已共事多年，但現(xiàn)在不同于以往的偷情，他們的朝夕相處令他們越來越依賴對方，連平日里念得很自然的姓名稱呼，如今似乎也賦予了不同的含義，甚至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打招呼的時候，他們也不得不調(diào)整語氣，以免別人聽出什么逾越的意思來。但這并沒有給他們帶來過多困擾，擔(dān)心被人發(fā)現(xiàn)的緊張敵不過他們深深相愛的喜悅。尤其是在新來的指揮負(fù)責(zé)演出時，他們一同坐在經(jīng)理專屬的包廂里，在黑暗中互相依偎著，十指交纏。

雷耶先生起了將劇院全部轉(zhuǎn)讓給阿爾伯特的念頭——他膝下無子，又對阿爾伯特的經(jīng)營頗為滿意。阿爾伯特同雅各商量說，想給劇院改名叫塞維涅和萊格里斯劇院，公開是紀(jì)念兩人的音樂合作，私下則是兩人愛情的見證。雅各想不出什么反駁的意見，便默許了阿爾伯特的提議。

這天兩人照舊監(jiān)督新來的莫雷先生排練他的新歌劇，為了避人耳目，他們坐在觀眾席的前后兩排，但這并不妨礙雅各趴在椅背上和前排的阿爾伯特討論。然而，排練才開始沒多久，一個信使就匆匆跑了進(jìn)來，詢問了一圈后，找到了觀眾席里的阿爾伯特：“塞維涅先生，我是立法會議的皮埃爾?德?拉福爾先生派來找您的，他請您立刻去立法會議一趟，馬車就在外面。”

“找我去立法會議？有什么事么？”阿爾伯特困惑不解。

“他沒有說，只說這是十萬火急的大事。我猜可能和那件事有關(guān)吧?！?/br>
“什么事？”

“今天早上立法會議接到通知，說國王夫婦昨夜叛逃奧地利，在邊境被捕了?，F(xiàn)在立法會議里已經(jīng)鬧成一團(tuán)了?！?/br>
雅各倒吸了口氣：“阿爾伯特，難道……”

阿爾伯特沉著臉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明白了，我現(xiàn)在就去?！鸥鳎憬裉鞗]有排練任務(wù)，就和我一起去吧，免得有什么不必要的擔(dān)心。”

正像信使所說的，立法會議里彌漫著混亂和不安。進(jìn)出的人們無不神情緊張，腳步匆匆。幾乎每間房間——包括衣帽間里——都有人在激烈地爭執(zhí)。雅各和阿爾伯特兩人在信使的帶領(lǐng)下進(jìn)了會議大廳的邊門，大廳里人頭濟(jì)濟(jì)，聲音嘈雜。

“這是叛國！”他們認(rèn)出了羅伯斯庇爾的聲音，“歐洲各國正在集結(jié)軍隊(duì)謀劃推翻革命，奧地利是其中最積極的一個。在這時候逃亡奧地利，無論出于什么理由，都是通敵的大罪！”

來自右邊的一個聲音說：“我想提醒羅伯斯庇爾先生，在國王夫婦回到巴黎以前，我們誰也不知道他們的動機(jī)是什么。說不定王后只是想回娘家看看呢？”

“回娘家為什么要鬼鬼祟祟選在深夜動身？為什么要喬裝打扮成平民欺騙邊境衛(wèi)兵？”

“無論如何我都不認(rèn)同您武斷的結(jié)論?！?/br>
另一個雅各賓說：“我認(rèn)為，這件事正證明了王室是靠不住的，他們所關(guān)心的只有他們自己和頭上的王冠，毫不顧國家利益和百姓死活。因此，我提議，應(yīng)該借此機(jī)會徹底廢除君主制，建立共和！”

“是啊是??！”一些雅各賓派用拳頭敲著桌子，應(yīng)聲附和。

“我看你們只是想找借口推行你們的暴政罷了！”同樣坐在左邊，但離雅各賓派稍遠(yuǎn)的一位代表說。雅各和阿爾伯特注意到，皮埃爾也坐在會場的那個位子。

“什么暴政？我們愛護(hù)人民，唯一需要施予暴力的，只有共和的敵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