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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吞虎咽,卻也從沒見他放下來過。阿瀝那時還小,剛能做事,一臉童真,路過時躲在冰涼的假山后頭遠(yuǎn)遠(yuǎn)沖這邊看,滿眼里面都是懵懂的羨慕。匆匆荏苒,誰能想到世間的時過境遷,能到如此地步。舊人再相見,曾經(jīng)的親兄弟,曾經(jīng)的好主奴,如今變了仇家。各自或是黯然,或是冷硬。屋內(nèi)森然陰冷,不見半點(diǎn)明光。“今兒天寒,三弟屋中炭火可還夠用?晚上睡著冷不冷?”晏殊寧森然一笑,狠狠一眼剜過荀長:“冷倒是不冷。但晚上的時候,肯定是比不得二哥那邊有人暖床的!”“嗯?”荀長聽他如此說也不含糊,隨即便往涼王身上軟軟一倒。宴語涼怕他摔了只得接住他,見他有意媚眼如絲嬌弱狀,禁不住嘆了口氣。“果真是……無恥賤民?!?/br>“賤民?我么?”荀長眨了眨眼睛:“寧王說笑了,荀長早就脫了賤籍~如今可是如假包換的‘大夏良民’,皇上玉璽紅印的特赦圣旨呢!”晏殊寧冷笑:“便是洗了籍,你血里也仍舊是越陸賤民改不了的,此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可是**皇帝說過,只要有了‘良民’文書,就是大夏良民了嘛!涼王主子才既為奴才謀了官職,又為奴才謀了俸祿。若寧王殿下如今還硬要說荀某是‘賤民’,可是跟當(dāng)今皇上還有**皇帝過不去呢~”“呵,不過是區(qū)區(qū)特赦……你也真就只有這等出息,竟被如此小恩小惠收買?!?/br>“原來寧王殿下也知道這不過是‘小恩小惠’啊?!?/br>荀長踱到桌邊,狀似不經(jīng)意伸手捻起一塊糕點(diǎn):“當(dāng)年奴才想問寧王換一個特赦,可難上天了呢!”“還記得殿下答應(yīng)過,只要我能用計平定北疆,便能替我脫去賤籍。可北疆既定,寧王又說南疆。南疆以后,又說等登基——可誰知道登基之后,又會變成什么?”“……”“人家都說‘君無戲言’的,也難怪寧王殿下當(dāng)不了皇帝了?”涼王推了他一把:“荀長,莫要胡說?!?/br>那邊晏殊寧卻已然“嘖嘖”搖起了頭:“二哥,你瞧,你瞧,露餡了吧?”“在我身邊這些年,騙我說要全力輔佐于我,我年少無知信了二哥,將文書兵權(quán)都交由二哥調(diào)遣。其實(shí)從一開始,你們幾個就是串通好的,統(tǒng)統(tǒng)都是算計好的——罷,我信錯了人無話可說,如今好他歹已不再需要裝模作樣了,二哥又何必至今仍在我面前惺惺作態(tài)?!”宴語涼愣了愣,只沉聲道:“語涼自幼失怙。貴妃娘娘撫養(yǎng)語涼長大,恩德深重,語涼原本為報養(yǎng)母恩德……確實(shí)是一心輔佐三弟的。”“呵……呵呵呵呵!好笑,真是好笑!二哥果真是厲害,這種話如何還能說得不害臊?!”“會走到今日這一步,亦是因?yàn)槭鈱幵缫淹恕饝?yīng)二哥的事情?!?/br>“我……答應(yīng)你什么?”“在你十二三歲時,曾答應(yīng)過我的,說等你繼位之后,國中上下所有賤籍無論是越陸奴隸還是南疆各族,一概赦免,不用再世代飽受欺壓?!?/br>“可是,你真的長大了,卻親口跟我說,要‘越陸賤民世世俯首,南疆異族代代為奴’?!?/br>“……就為這個?”晏殊寧笑得淚花都上來了:“我之所以恨那些異族賤種,還不是因?yàn)檐鏖L這賤人背叛!何況,本就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道理,二哥你既身為大夏皇族,不好好想著黎民百姓,又何必管那些人的死活?!便是把他們一一都?xì)⒘耍謱ξ覀冇惺裁床缓茫?!?/br>“黎民百姓……那些越陸、南疆之人世世代代生在我大夏死在我大夏,怎么就不是我大夏的黎民百姓了?”“他們不過是敵人一等的奴隸罷了。”“為什么他們就低人一等?因那些人身為越陸南疆血脈,便天生注定為人驅(qū)使奴役?越陸之人如荀長,南疆少主如夜璞,哪個不是才華橫溢年輕有為,為何不能或入朝為官或統(tǒng)領(lǐng)一方建功立業(yè)?為何卻注定只能一生都是見不得光‘影子’?”晏殊寧不笑了。他輕蔑地望向荀長。“你便是被這種話,叫二哥騙去賣命的吧?”荀長正把桌上陳放的點(diǎn)心吃得滿滿一嘴,突然被問到,努力吞吞吞。“我以為你會比這聰明點(diǎn)。要知道,二哥是會給你許多東西,但你從他那里拿去的東西,都是有價碼的。你拿走的東西,有朝一日他會加倍從你身上收回來,到時候,你還不起的!”“可是,”荀長唆了唆手指,“還不還得起,起碼先能拿到再說啊。何況這亂世紛擾,能不能活到要‘還’的那天還說不定呢。起碼當(dāng)下跟著涼主子,荀長日子過得很快活??!”“你的油手,”宴語涼嫌棄地拽起他環(huán)著自己脖子的雙爪:“剛吃過東西別趴著我?!?/br>“呵,二哥你也是心大。莫不是沒看到成王的下場,亦沒看到我的下場。這人三易其主,既能叛我,亦能叛成王,自然有朝一日也能叛你!”“但叛我他跟誰?”涼王一句話,把晏殊寧堵得死死的:“小英不在了,我是最后一個??!是吧昭明?你們還能跟誰???”謝律一愣,他自進(jìn)來房中,一直都沒說過話。因?yàn)樽约喝缃癫派矸荩娌恢涝撜f什么,也不知道能說什么。卻見寧王先他一愣,美目之中再不似剛才高樓之上盈盈然喜悲交加,此刻已摻雜進(jìn)了一絲審視戒備。甚至就連看向謝律身邊那伺候了他一年的阿瀝,都亦帶了些懷疑。謝律當(dāng)即心下滋味難以言說。在這一刻之前,他都還一直認(rèn)為寧王之所以會落得今天這般地步,真如他自己所說,半是因慣于情感用事不夠心黑冷硬,半是因?yàn)樽允贾两K信錯了人。誰叫他整日醉心風(fēng)花雪月、詩詞歌賦?不設(shè)防竟對宴語涼和荀長這般老jian巨猾之人錯付了信任,到頭來被那二人聯(lián)手欺騙。但,事實(shí)真的是那樣的么?晏殊寧這個人啊……自始至終,從來就都沒信過誰吧?自幼便被皇貴妃教導(dǎo),要緊緊盯著那太子之位,誰也不能相信,誰也不敢相信。帝王高高在上的,高處不勝寒,所以帝王皆是孤獨(dú)的。不能有情意,不能有軟肋,不能為任何人任何理由傾其國、傾其城。所以晏殊寧總是一副性格開朗、笑容燦爛的模樣,愛呼朋引伴,也與許多朝中朝外許多權(quán)臣官員交好。但內(nèi)心的堅冰,始終任誰也無法融化解開。第103章會否就是因?yàn)槿绱?,才最終才逼走了宴語涼,逼走了荀長,逼走了心如死灰的自己?謝律如此想著,悵然望向身側(cè)涼王與荀長。涼王眼神平靜、沒有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