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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學(xué),窮盡半生心力所布下的局,絕不會隨意交給無知之輩,在下以為,他是思慮良久,才選中了公子?!?/br>楊琰以棋子輕叩棋盤,低聲道:“那么蘭郁以為,我這局棋下得如何,是否有負(fù)無涯宰相,還有你等的期望?”溫芷微微一怔,他坐直了身體,垂下頭道:“恕在下直言,公子這局棋,下得不妙?!?/br>“為何?”“我執(zhí)黑,公子執(zhí)白,原本便落于后手,中盤時又錯失良機(jī),未能及時斷我后路,即使后來稍扳回些許局面,可如今卻被困于一隅,再難翻身?!?/br>他這番話說得毫不客氣,跟以往大不相同,楊琰詫異地挑起眉:“蘭郁這是有事見怪于我么?”溫芷退后兩步,向他俯首:“在下不敢,只是心中惶恐?!彼吐暤?,“前些時候右仆射李椎因謀反之事被貶黜,死于獄中。此事讓世族大為震動,他們自然不肯坐以待斃,故而密謀出太常寺一案,說什么祭祀疏漏,有悖禮制。將公子手下大批官員逮捕,連適同兄也……”楊琰點頭道:“我便猜到你要提起此事,此番太常寺一案,劉適同獲罪入獄,受了杖責(zé),幾乎喪命。你同他多年摯友,自然為他不平?!?/br>“我不只是為了適同兄不平,而是擔(dān)心太常寺一案只是開始,這之后他們想必還會用盡方法剪除公子的羽翼,直到除掉公子?!?/br>楊琰沉思片刻:“時至今日,是我走錯了?”“公子從一開始便錯了!”溫芷搖了搖頭,“若是按照我們原先的謀劃,待楊玦被扶上宗正之位再披露其欺君弒父的罪行,扶持他的世族們自然會為此蒙羞,而不會像今日這般跋扈。公子走錯了一步,其后自然步步受制,無法輕易與世族抗衡?!?/br>楊琰不置可否,只點了點頭:“那我后來,又走錯了哪一步呢?”“公子選錯了盟友!”溫芷冷聲道,“謝大人心思深沉,同公子志向大為不同,他這人不甘心屈從世族,卻也不會甘心與寒士為伍,他要的是滔天的權(quán)勢,要的是在朝堂中一手遮天。等白鹿館氣候已成,他門生眾多,絕不會再依附于公子。公子如今為了對付世族,與他攜手,其實無異于與虎謀皮?!?/br>他話音剛落,楊琰便忽然大笑:“你說我是與虎謀皮,怎就知道不是他在與虎謀皮?”溫芷神色微變,扶住棋盤剛要說話,卻見楊琰依舊帶著笑,用手指點了點棋盤:“蘭郁,該你了?!?/br>他低頭看向棋盤,心中不由一凜:“這……”從枰內(nèi)局勢看來,楊琰的棋路并非游移不定,只是布局太深,直到此刻才顯出端倪。溫芷對著棋盤怔忪良久,神色漸漸凝重,他低聲道:“公子,我輸了?!?/br>楊琰挑起眉毛:“眼下勝負(fù)未分,你便認(rèn)輸?”溫芷苦笑:“眼下雖勝負(fù)未分,可十步之內(nèi)我必要被公子困死,不如早些認(rèn)輸?!?/br>楊琰搖頭一笑,推開棋盤,他雙瞳如水,光彩灼目:“蘭郁,現(xiàn)在你應(yīng)該明白,無論我是后發(fā)受制,或是錯失良機(jī),都不重要,只要這局棋最后贏的是我,那便夠了?!?/br>永安七年,六月二十四。深夜。盤門關(guān)高大的城墻安靜地佇立著,跳動的火把在城頭投下暗影,如同匍匐在黑夜中的巨獸。此時已過了三更,值守的士卒們漸漸顯出疲倦,各個眼皮沉重,不自覺垂下頭打起盹來。城墻最高處悄無聲息地坐著一個人,這西北邊陲的夜在盛夏時節(jié)仍然出奇地冷,那人的身側(cè)沒有燃篝火,身上的皮甲已結(jié)了一層薄霜。他在這寒冷的夜里輕呼出一口氣,緩緩活動著手指的關(guān)節(jié)。“我記得今夜不是輪你值守吧,怎么又上城來了,放不下心?”聲音從他背后傳來,帶著點淺薄的笑意。衛(wèi)長軒也不回頭,只望著前方道:“心里乏得很,可是怎么也睡不著?!?/br>“當(dāng)然睡不著,你跟拔列將軍許了十日為期,今天已經(jīng)是第七日了。”尉遲鋒大喇喇坐在他身邊,兩腳伸出掛在城墻上,閑閑地晃了晃,“要我說,阿史那努爾說不定也乏了,他先前攻下甘州已大肆劫掠了一番,如今丟了一座空城也不算什么,說不定真的帶兵回牙帳去了?!?/br>“不會。”衛(wèi)長軒搖頭,“這兩日已經(jīng)有動靜了,蒼羽原上有騎兵踏的痕跡,大約千余人,像是燕虞的前鋒輕騎?!?/br>“唔,”尉遲鋒點了點頭,“要是阿史那努爾真的來了,你打算怎么辦?那位王子殿下可至今沒有傳過消息來,要你這么面對面同阿史那努爾打一仗,你敢說會贏?”衛(wèi)長軒無奈地笑了一聲,他眼底有些泛空:“其實我心里沒底得很,總覺得這一戰(zhàn)像是一場豪賭?!?/br>尉遲鋒詫異地看向他:“豪賭?”衛(wèi)長軒嘆氣道:“你是知道的,我先前所經(jīng)歷的那幾戰(zhàn)雖略有功績,可都不是兩軍的正面交鋒。這次獨自領(lǐng)了這么多兵馬,心里真的沉得快要喘不過氣來了?!?/br>尉遲鋒一笑,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你別擔(dān)心,原先雖然你領(lǐng)兵都不多,可我能看出來,你是帶兵打仗的料,若非如此,拔列將軍也不會放心把全軍調(diào)度交給你。再說,這次是輸是贏,我們都會陪著你的,你絕不是獨自一人?!?/br>衛(wèi)長軒收回望向前方的目光,回身看向尉遲鋒,低聲道:“多謝你?!?/br>“謝什么?!蔽具t鋒搖了搖頭,目光向下,看到衛(wèi)長軒腰間的佩刀,不由“咦”了一聲,那刀的刀鐔是鏤空的,嵌著云雷紋,很有幾分眼熟:“這刀是陳紹從前的那把吧?”衛(wèi)長軒伸手撫上刀柄,輕輕點了點頭:“是?!?/br>尉遲鋒也伸出手,和衛(wèi)長軒一起握住了微涼的刀柄:“他……依舊和我們在一起啊?!?/br>“報——”忽然一支火把照耀在他們身后,親兵大步跑到了城墻的頂端,“二位將軍,有急報!”“何事?”“燕虞大軍沒有北渡庫倫河,而是從西邊繞道回返,如今已到了蒼羽原。”衛(wèi)長軒和尉遲鋒同時對視,眼神中都是“果然來了”。“還有,”親兵微微皺眉,“方才斥候回返,還帶來一個老牧民?!?/br>“牧民?”尉遲鋒有些奇怪。如今雖兩國正在交戰(zhàn),可這蒼羽原附近水草豐美,又是放羊的好時節(jié),難免有些膽大的牧民會驅(qū)逐羊群在盤門關(guān)附近放羊,關(guān)內(nèi)的戍軍也極少會去驅(qū)趕。“這個老牧民像是細(xì)作,如今還不知要怎么處置,請兩位將軍示下?!?/br>衛(wèi)長軒已經(jīng)站了起來,他向尉遲鋒擺了擺頭:“走,去看看?!?/br>“將軍不是說過,這些牧民都是窮苦人家出身,你把他抓來做什么?”“他根本不是什么放羊的!”說話的那個聲音篤定,“你瞧他的手,牧民的手心里會長出這樣的繭子?這分明是常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