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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燕虞僥幸突破安陽、河西,后面還有險峻的關(guān)右抵擋,再不濟,會寧有陳將軍把守,這層層疊嶂,絕不會讓燕虞人真的打到建安來的?!彼f完,又不笑了,低聲道,“臣只擔(dān)心東胡人過于驍勇,若是輕易贏了此戰(zhàn),只怕還要封賞他們,倒更助長了他們的勢力?!?/br>永安帝皺了眉頭,他何嘗不知道這些,從建國初期至今,東胡軍隊所參與的戰(zhàn)役一向輸少勝多,軍功越立越大,不然,也不會發(fā)展到現(xiàn)在雄踞西北,成為無法撼動的一股勢力。“不過,臣另有一策?!敝x鏖小心地窺視了一眼皇帝的臉色,“此番開戰(zhàn),皇上不妨再糾集一支禁軍,多選些年輕的世家子弟在內(nèi),前往戰(zhàn)場助陣。此戰(zhàn)若是敗了,便是東胡軍隊之過,若是勝了,則大大封賞這支禁軍中的人才。這樣既可以略過東胡人的軍功,又可以為皇上培養(yǎng)嫡系軍事將領(lǐng),豈不一舉兩得?!?/br>永安帝一聽,立刻贊道:“此計甚妙,”他站起身,酒意醺然地拉住謝鏖,“朕自登基以來,一直韜光養(yǎng)晦,要等的正是謝卿這樣的賢臣。此戰(zhàn)若真如謝卿所預(yù)料一般,解決了朕的內(nèi)憂外患,那謝卿便是朕的無涯宰相了!”謝鏖慌忙又跪了下去:“臣不敢當,臣鞠躬盡瘁只為效忠皇上,報效國家而已。”“好!”永安帝的一腔熱血還未翻滾片刻,終是敵不過酒意,他打了個酒嗝,“待明日,明日朕下詔,封你太尉之職?!?/br>謝鏖一聽,喜得渾身亂顫,忙跪伏下去,連連謝恩,然而皇帝已被內(nèi)監(jiān)攙扶著匆匆離去了。過了片刻,有個面容伶俐的小內(nèi)監(jiān)過來扶起他道:“謝大人,皇上回寢宮歇息去了,奴才送您去前殿吧?”謝鏖抬頭看時,只見四周安安靜靜,只剩了幾名值事的內(nèi)監(jiān)。他站起身,看著這殿中熟悉的擺設(shè),心頭百感交集,仿佛有個聲音喊道:我終是回來了。十年前,他還是個初入仕途的青年,帶著光耀門楣的心愿來到帝都,入朝為官。那時還是孝宗在位,群臣們百般討好皇帝,為得皇帝恩寵,幾乎使盡渾身解數(shù)。而謝鏖聽聞孝宗晚年對房事力不從心等傳言,便收集了一卷房中術(shù)夾在奏疏中遞上,不料竟被當庭擲出,還被御前內(nèi)監(jiān)斥責(zé),最后慘被貶黜,逐出都城。那日所發(fā)生種種,皆在這座后殿,謝鏖如今想起當日之恥,仍然歷歷在目,牙根發(fā)癢。“謝大人深受皇上賞識,將來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奴才在此給大人賀喜了。”小內(nèi)監(jiān)扶著他的胳膊,殷情地道。謝鏖瞧這小內(nèi)監(jiān)言語識趣,不由得笑了笑:“公公是御前當值的?”“是,奴才祖上積了德,這才得以在御前伺候陛下?!毙?nèi)監(jiān)抿嘴笑了笑。對于御前的內(nèi)監(jiān),謝鏖格外留了神,問道:“還未請教公公尊姓大名?!?/br>小內(nèi)監(jiān)忙笑道:“奴才叫做懷喜,謝大人將來可不要忘了提拔奴才?!?/br>謝鏖點了點頭,忽然問道:“從前先帝跟前有個姓田的公公,可還在宮里么?”“可是田文禮田公公?”懷喜一怔,剛想說出這是他從前的師父,卻又噤了口。這位謝大人問話之時,眼中忽然泛出夜梟似的寒光,他在宮中浸yin多年,人精一般,立刻換了厭棄的口氣道,“那老公公脾性太直,得罪人又多,先帝駕崩之后便出宮去看守皇陵了?!?/br>謝鏖點了點頭,似笑非笑地道:“他竟還活著?!?/br>王府南院。庭院以西置了席宴,此刻桂花盛開,香氣四溢,混著空氣中彌漫的酒香,竟是十分醉人。這夜,南院中所有人都被知會,四公子請他們?nèi)ネピ嘿p桂。這在公卿王府中是常有的事,每逢佳節(jié),主子都會把府中下人叫到跟前打賞,往日的慣例是每人兩塊月餅和一壺酒,有些大方的主子還會額外發(fā)賞錢。小小的庭院中擠了二十幾個人,他們都是府中的仆役,其中有好幾個奉了穆王之命,在私下里要盯住這個王爺?shù)乃牡堋淼臅r候,大家心中都有些不以為然,畢竟先前都是在內(nèi)院里當差的,每逢中秋,賞銀足足有一吊錢。他們暗自嘀咕著,如今到了這不得勢的主子身邊,怕是連月餅都分不上一塊。很快,年輕的南院管事方明走了出來,他小心翼翼地扶著身邊那人,正是這里的主子四公子楊琰。楊琰這日穿著薄玉色如意紋的錦袍,愈發(fā)顯得面目清秀,他經(jīng)不得秋夜里的瑟瑟寒風(fēng),肩上還披著一件織有錦繡的外氅。跟在他們身后的人穿著墨色衣衫,他在這院中身份十分特殊,仆從們至今都搞不清楚這個衛(wèi)長軒究竟是主子還是下人,他名義上只是四公子的伴當,可看四公子對他的禮遇,倒像是拿他當做親兄弟一般。待楊琰入了席,眾人稀稀拉拉的問候聲接連響起,他面容恬淡地向眾人笑了笑,一雙琉璃般的眼眸好像能視物一般流光溢彩,低聲道:“諸位這些時日忙于打理南院,甚是辛勞,值此佳節(jié),特請諸位來此賞桂飲酒?!?/br>院中已備了幾個大甕,里面盛滿了桂花酒,這王府規(guī)矩照例是要先敬賀主子再謝賞。最先上前的是個姓劉的廚子,他老早便聞見酒香,腹中饞蟲幾乎按捺不住,只見他倒了滿盞的酒,虛虛地跪了跪:“小的恭祝四公子福壽安康。”楊琰不能飲酒,只淺淺飲了口茶,而后笑道:“劉榮升,你的清灼白絲做得極好,倒是很對我口味?!?/br>那劉姓廚子一驚,他本以為這小公子盲了眼睛,對周遭之事皆是懵懂,所以連跪也跪得不工整,沒想到他張口便能說出自己的名字。而且這院中有五個廚子,每日又是輪番換著做菜,他竟還能說出自己往日做過的菜色,簡直讓人驚訝至極。他趕忙結(jié)結(jié)實實地跪了下去,有些緊張地道:“公子喜歡小人做的菜,是小人的福分?!?/br>接下來那名仆從面目清秀,正是院中的園丁,他口齒伶俐,上前說了祝詞之后,只聽楊琰點頭笑了笑:“唐安,這院中丹桂開得如此好,多虧你栽培有方,這桂花酒你要多飲一盞才是?!?/br>眾人更是訝異,他們伺候這小公子不過一個月,即使是耳聰目明之人也不一定能把他們的姓名職司記得清楚,然而這主子卻顯然對他們了如指掌。等到所有人皆敬完酒之后,楊琰笑著抬了抬手,向身旁道:“方明,賞?!?/br>方明立刻應(yīng)了一聲,他手中托了個朱漆盤子,走到前面,笑著道:“公子有賞,諸位沾個喜氣吧。”眾人一瞧漆盤,心下便已了然,這是要發(fā)賞錢了。往日逢年過節(jié),管事就會把銅錢盛在朱漆盤子里,將錢灑向眾人,大伙一定是又笑又鬧,故意搶個不休,好讓主子看個熱鬧。只見方明果然在盤中抓了一把,信手揚向眾人,灑出來的卻不是銅錢,顆顆粒粒,涼而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