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小的可沒看見，許是偷跑出去玩了吧?！?/br>
漆黑的后府里，衛(wèi)長軒跑得飛快，四周都是陌生的窄巷，頭頂是一片黑洞洞的天，月色慘白的，照著身后那些陸陸續(xù)續(xù)追來的人。

“抓住他，雁庭里跑出來的臭小子，也敢在穆王府里撒野！”為首的那個粗聲粗氣地喝罵著。

后府里的院門晚間是上鎖的，衛(wèi)長軒撞到那門上才察覺到這一點，他想要退回巷子另尋出路，卻已是來不及了，沉重的腳步聲已經(jīng)來到他的身后。

一只手用力地拽住他的后領(lǐng)，想把他拖出去，衛(wèi)長軒一個后肘便撞在那人腰上，緊接著第二個人撲了上來，然后是更多的人。即使在黑夜中看不清楚，衛(wèi)長軒也能察覺到，他們正是這府里其他公子的伴當(dāng)們，他被這些強壯的少年圍在中間，根本就逃不出去。

拳腳像雨一樣落在衛(wèi)長軒的胸口和背后，夾雜著粗野的叱罵：“不過是個太監(jiān)養(yǎng)大的小雜種，什么東西！”

衛(wèi)長軒悶聲不吭地抱著頭，在黑暗中咬緊了牙齒。

忽然有個人道：“把他拖過來！”

那是白日里和他摔角的元茂的聲音，只見他抱著手，居高臨下地看著衛(wèi)長軒，突然一口唾在他臉上：“小雜種，敢害我丟臉?！?/br>
有個人扔了一根門閂給他：“老大，給他個教訓(xùn)?！?/br>
元茂拿著那根粗大的門閂，似乎有些猶豫，然而他忽然觸到衛(wèi)長軒冷冷的眼神，登時就暴怒了：“臭小子竟敢瞪我，我就算打死你，你那瞎了眼的主子也不能拿我怎么樣！”說完，猛地掄起門閂向他砸了下去。

衛(wèi)長軒飛快地偏過頭，卻還是被他砸中，鮮血從頭上流了下來，幾乎糊住了他半邊眼睛。他用僅剩的那只眼睛瞪著對方，直到對方再次舉起門閂掄了過來，這次，他接住了。

元茂不知道這個瘦弱的小子哪來的力氣，竟掙脫桎梏奪去了他手中那根木頭，然后瘋了似的撲了過來，將門閂砸到了他的肩骨上。元茂魁梧的身軀幾乎是立刻癱了下去，他哀嚎著大叫，周圍的人也慌忙地閃開，但是來不及了，那個少年掄動著沉重的門閂，把身旁的人接連打飛了出去，有好幾個幾乎是斷了肋骨，躺在地上根本爬不起來。

“瘋子！”有人驚叫著，想向后退，可是在窄巷里根本退不出去。

衛(wèi)長軒卻忽然扔下了手中的門閂，他撲到元茂的身上，一拳拳砸上了他的臉，還補了一口唾沫在他臉上。

元茂被他打得只有哀哀慘叫的份，他胸口被狠狠地壓住，幾乎喘不上起來，而壓制著他的少年滿臉是血，如同地獄中爬出來的修羅。“你記住，今天你罵我一句，我打你一拳，”他的手忽然按到元茂的脖頸里，把他喉管狠狠扼住，“下次再聽你們罵我阿爹或是罵小公子，我就掐死你！不信你可以試試！”

第6章花朝

“洛蘭，衛(wèi)長軒怎么還沒回來？”楊琰睜著眼睛，輕聲問道。

洛蘭摸著他的額頭：“不要擔(dān)心，他晚些時候應(yīng)該就回來了?！?/br>
楊琰神色有些哀傷地道：“他會不會走了，像拓跋一樣？”

“拓跋有自己的事要去做，那個姓衛(wèi)的小哥不是說了，他會陪著你的?！甭逄m在他光潔的額角輕輕一吻，“他不像是個會撒謊的人。”

楊琰被這個溫?zé)岬奈前矒嶂?，輕聲道：“洛蘭，你可真像我阿媽?！?/br>
事實上，楊琰根本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洛蘭嘆息著笑了：“你阿媽是我們東胡的貴女，傳說她是天神送給拓跋家的女兒，她還沒出嫁時，便被預(yù)言，說她的兒子將來會成為天下的主人。”

“對不起啊洛蘭，”楊琰忽然道，“我這么沒用，不配做她的兒子?！?/br>
洛蘭驚訝地看著他，卻看他清澈的眼睛里隱約有一抹晶亮滾動。

寂靜的黑夜被幾聲莽撞的敲門聲打破了，洛蘭拍了拍楊琰的手：“我出去看看?！?/br>
院中下房已有侍女草草披了衣服前去開門，不料從門外跌進來一個滿身是血的人，驚得她險些尖叫出聲，洛蘭低聲斥道：“慌什么，還不快取藥箱過來?！?/br>
衛(wèi)長軒也不進屋，就在廊下躺了下來，他渾身疼得厲害，傷口被擦拭上藥時幾乎要把牙關(guān)都咬碎了，可仍是不出聲。

“真是個硬骨頭。”洛蘭有些贊賞地點點頭道，“倒像我們東胡的好男兒?！?/br>
衛(wèi)長軒強撐著笑了笑，捶了捶自己的胸口：“洛蘭姑姑，我們中原，也有好男兒。”

他那沾滿了血的面容仍是十分俊美，笑起來的樣子讓洛蘭覺得有些莫名的熟悉。

“小公子睡了么？”衛(wèi)長軒悄聲問了一句。

洛蘭輕輕搖了搖頭：“他方才還在等你呢?！彼鹧劬ν蛲ピ和饷?，“下人里人多嘴雜，你現(xiàn)在回去睡也不方便，這幾日就在少爺房里睡吧。”

楊琰的房間地上鋪著厚厚的錦毯，還通著地龍，比下人房里自然舒服得多，但是衛(wèi)長軒撓了撓頭：“我可不想嚇到他?！?/br>
收拾完身上血跡，又換了一身衣服之后，衛(wèi)長軒輕手輕腳走進了屋。透過床邊的圍屏可以看見楊琰正安靜地躺在那里，似乎是睡著了。他輕舒了一口氣，躺到角落里的矮榻上，卻忽然聽楊琰道：“衛(wèi)長軒，你回來了？”

“是?！彼琶χ鴳?yīng)了一聲，爬起來向床邊張望，只見楊琰已半坐了起來。

“你到我這來?！睏铉p輕拍了拍床邊。

衛(wèi)長軒只得小心翼翼爬了過去，倚著他的床沿斜靠著，悄聲道：“小公子，你怎么還沒睡？”

楊琰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他的方向，有那么一瞬間衛(wèi)長軒幾乎有了一種他能看見自己的錯覺，他用手在楊琰面前揮動了兩下：“小公子？”

“你去跟人打架了么？”

聽了這句問話，衛(wèi)長軒以為他要開口責(zé)怪自己，正想著要怎么應(yīng)對，卻見楊琰傾身向他湊了過來，有些猶豫地道：“你是不是受傷了，你身上有血的味道?！?/br>
衛(wèi)長軒趕忙往后縮了縮，勉強笑了一聲：“沒事的，他們也沒討到什么便宜?！彼麆幼鏖g蹭到傷處，忍不住低低“嘶”了一聲。

楊琰眉頭蹙了蹙，低聲道：“是二哥和三哥的人吧？”

衛(wèi)長軒察覺到他小小的臉上有擔(dān)憂之意，心中有些不忍，伸手觸了觸他的手：“你不要擔(dān)心，他們雖然人多，可是我不怕他們。”他放低了聲音，對著楊琰蒼白的臉道，“我知道二公子和三公子往日里欺負你，往后有我在，我會保護你的?！?/br>
衛(wèi)長軒遇到楊琰之后，不知說了多少次“往后有我在”。他先前只是個再尋常不過的少年，差點陷入命運的泥沼中爬不出來，可對著這位小公子時，卻好像變成了一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可以打敗世間的一切。他總覺得這個目盲的少年像是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