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的士兵與先前不同，素質(zhì)極高，站在墻頭往下看，見到的是一大片暗啞無光的盔甲藤盾。時機終于來到，他說：“放油?！?/br>
陸嗜酒扯開嗓門大喊：“放油！放油放油！弓兵隊準(zhǔn)備火矢！”

他的聲音老大，穿透力又強，霎時間沉寂了許久的城頭終于沸騰了。守城兵使出吃奶的力氣將排油渠的外板一瞬間齊齊地抽開，但見那滾熱的油液黏稠地連成一片灌注下去。

云梯上的精兵眼睜睜看著那液體離自己愈來愈近、愈來愈近……

術(shù)喜朗和白狼王全都傻眼。不等他們對陸嗜酒大吵大嚷的喊話做出反應(yīng)，尖利破裂的慘叫頓時淹沒整個戰(zhàn)場。禁衛(wèi)軍里都是些什么人物啊，等閑砍斷兩三根手指也是面不改色的，可是全身上下被突如其來的沸油燙到瞬間皮rou脫離，那又是何等的痛苦。

只是眨眼間的功夫，形勢就這么逆轉(zhuǎn)，柴郡城下鋪滿被活活燙死的尸體，傷重難活的士兵。悲鳴聲震動了包圍城下的南韓軍人。多年的軍旅生涯形成了他們的本能，沒有猶豫地舉起盾牌遮擋飛落的油水，用力拖著自己的戰(zhàn)友脫離險境。

只可惜戰(zhàn)場上容不下惻隱之心，慕容泊涯對城下哀鴻遍野的慘狀漠不關(guān)心，繼續(xù)下了一個簡單而又明的命令：“投硝粉，放火矢。”

……

城下一片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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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明，一夜的圍城戰(zhàn)到了盡頭。禁衛(wèi)軍的精銳隊在圍城戰(zhàn)中死傷過半，連城墻都還沒有登上，更沒有發(fā)揮出自身的奇長，就淪為了戰(zhàn)場的炮灰。

等到他們撤離重整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了更加駭人的問題。

一夜之間，禁衛(wèi)軍和白羽旗內(nèi)的百夫長失蹤者、慘死者竟然達(dá)到近百人之多。近百人……也就是說，有將近萬人沒有了自己的領(lǐng)隊，要讓這么龐大的隊伍同時間內(nèi)交接給下一批百夫長，是多么罕見的局面。

百夫長的掌管百人之隊，在戰(zhàn)場上靈活機變，又能形成陣勢可攻可守。百夫長也是選擇其中的佼佼者擔(dān)當(dāng)。就算不論他們本身強悍難傷，要在亂軍中準(zhǔn)確區(qū)分各個百人隊，進(jìn)而尋找到他們的隊長進(jìn)行刺殺，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wù)。

然而，卻有人做到了。

術(shù)喜朗覺得渾身汗毛直豎。地上整齊排滿了能尋找回來的百夫長的尸體?；蛎婺糠呵嗪谧霞t，或面目安詳。有的是中毒不支，有的是被準(zhǔn)確地劃破了大動脈，有的是被干脆利落地擰斷了頸骨。

這些手法干凈得匪夷所思，卻讓術(shù)喜朗覺得如此地熟悉。這正是金文廣曾經(jīng)教給他們的——最有效的殺人手法。為了讓他們準(zhǔn)確地掌握不同手法作用的部位，金文廣敢于冒下之大不韙，屢屢在他們面前擺弄死者的軀體。

天下人多信奉鬼神之論，認(rèn)為死者為尊，不會切割褻瀆尸體。所以，能夠達(dá)到如此干凈的殺人境界，唯有金文廣教導(dǎo)過的手下。

“我們撤退?！彼f。

白狼王有一瞬間以為自己出現(xiàn)幻聽。

術(shù)喜朗苦笑道：“看來金文廣大人真的有意獨大于南韓。們與其腹背受敵，不如干脆先行與金文廣決一勝負(fù)，他也曾說過‘攘外必先安內(nèi)’?！?/br>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br>
他指著地下的尸首：“只有我們能夠神不知鬼不覺殺人于瞬息之間。就算一流的刺客，要想讓人速死，最多也就只會斷人頭顱、刺人心臟，弄得血污不堪。只有金文廣的手下，才能弄得如此干凈。”

白狼王依言去看，果然不見多少血污。

他和金文廣作對多時，朝堂上時刻都在找對方的錯處，想要在皇帝面前參他一本。而到了此刻，連禁衛(wèi)軍統(tǒng)領(lǐng)都懷疑金文廣的忠誠的這個時候，他心中卻不覺得高興。金文廣是一個可怕的敵人。若在平時，或可憑人多勢眾的優(yōu)勢與之爭一高下。而現(xiàn)今，白羽旗被南王軍折了銳氣和兵力，還有何資本能與那樣的金文廣爭斗。

“我原以為，你多少會顧念禁衛(wèi)軍與金文廣的舊情?！?/br>
“禁衛(wèi)軍只忠于陛下?！毙g(shù)喜朗說。

一時間，兩人四周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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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時分，慕容熾焰回到戰(zhàn)場的外圍。

慕容楠槿留下的三千兵馬已經(jīng)四散在此處。他們輕裝上馬，馬尾都綁縛樹枝竹帚。岳徽控馬，將黃翎羽扶在自己懷中，正等待他們的到來。晨風(fēng)從他們背后獵獵地吹來，拂起飛揚的發(fā)絲，遮擋了熾焰和翎羽之間的視線。

熾焰才覺得有些失落，黃翎羽壓了壓亂發(fā)，向他笑道：“回來得真晚，差點想打你們屁股以示懲罰?！?/br>
一句話說完，大家都樂了，凝重的氣氛不翼而飛。慕容熾焰也跟著大家笑起來。

梁小小排眾而出，來到馬前說：“我最后離開的，術(shù)喜朗和白狼王那兩傻子，真以為是金文廣在背后搞他們，臉都嚇綠了。”

“是么，”黃翎羽說，“嗯，讓我心情很好，這一頓皮鞭暫且記下，以后辦事要再利落些，干完就跑。再敢拖沓，我跟熾焰借鞭子抽你們屁股。”

“我，”慕容熾焰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東西不吐不快，但是良好的教養(yǎng)又讓他覺得出來會得罪人。

“熾焰，有話就啊?！秉S翎羽也好奇。

“不是，是這樣的，我……”他有點著急，最后覺得不清楚，于是從腰上解下自己的武器，遞到黃翎羽面前，“我沒有皮鞭，只有這個，抽起人來可能不太順手，不過用來捆綁倒是很合適的?！?/br>
“……”

“我，那我回去買一條鞭子給你?！?/br>
“不是，熾焰，我只是開玩笑，沒真想用皮鞭抽人呢?！?/br>
“……”慕容熾焰愣了半天，然后半張嘴，吐出一個單音節(jié)——“??？”

六芒樓里那群思想長毛的壞孩子看他那回不過神的樣子，忍都忍不住，當(dāng)場幾個就捧住肚皮笑得東倒西歪，這情形更讓慕容熾焰摸不著頭腦，也讓六芒樓那群壞蛋樂到快要嗝屁的境地。

這種心情飛揚得好似當(dāng)年還在樓里受教時的野外實習(xí)。他們信任他們的黃大，就像黃翎羽信任他們一樣。

黑寡婦站在學(xué)生中間，身上沾染了昨夜的血腥氣味，心情仍格外輕松。她牽著自己得意門生秋弱水的手，低聲詢問：“昨夜教你的小竅門都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