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是慶幸欣喜，還有不安與煩躁——就像另一個人格，“他”并不愿自己出來時的感覺。就像……選擇壓抑的，就是他自己。

就像兩個人格的心情同時混雜在一起，就像他們是同一個人。

如果他們是同一個人，如果自己是“他”……那學長愛上的、在一起多年的，也就一直是自己了。

陸燁敲門進來時江放曉正看著文件。他乖乖地坐在一旁等對方把手里的文件簽完，一個一個地把便當盒拿出來。

江放曉見他來有點驚喜，心里那點無名火早就熄得無影無蹤。嚴肅冷清的辦公室里蕩起一股飯香，他忍不住泛起些甜意，笑道：“你這應該是第一次進來吧？怎么這么熟？”

畢竟這個人格出現(xiàn)以來，江放曉從沒帶他來過辦公室。

“‘我’以前經(jīng)常來吧?！标憻钫J真地給他布菜，“以后我也會的，多來幾次就熟了?！?/br>
江放曉剛想接話，辦公室的門便被敲響了。陸燁的存在在江氏并不是秘密，他也沒什么好避諱的，便應聲請進。

出乎意料的是，來人居然是白逸華。

他似乎沒想到江放曉辦公室有人，看到坐在一旁的陸燁明顯怔了一下，本來還帶著薄紅的臉色瞬間白了下去。

“什么事？”

江放曉見是他不由得不耐起來，當著陸燁還有點不明不白的尷尬。他生怕這腦回路清奇的人說出什么徒引誤會的話。

不管白逸華口中的故事是真是假，他的心思已然明了。江放曉不由得有些氣自己之前情緒混亂，只覺得白逸華莫名其妙根本沒往這方面想，昨晚要不是自己賭氣——

“江總，”白逸華很快撇開目光，聲音不知為什么輕輕顫著，卻顯然沒辜負江放曉的期望，“我是來向您道歉的，昨晚我，我喝醉了，我不是故意……”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br>
江放曉只想先把這枚不定時炸彈扔開再好好跟陸燁解釋。他聲音里帶出些慍怒，接著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像是欲蓋彌彰，剛想補救些什么，就聽從白逸華進門就沒出聲的陸燁忽然開口。

“你就是昨天晚上那個喝醉的朋友？”陸燁溫聲道，起身站到了江放曉的身旁，“放曉回去的時候還跟我說起你，怎么這么不小心?！?/br>
他對白逸華溫和到近乎親切，全然一副主人的姿態(tài)。

白逸華強笑道：“這位是？”

江放曉對白逸華的逾矩有點不高興，但也很慶幸陸燁沒誤會，于是道：“這是我的愛人，陸燁。”

在公司的老員工幾乎都知道自家的總裁夫人，白逸華雖然是一個新人，至少也應該聽過他的名字。

“原來是陸先生?！?/br>
白逸華頷首，猶豫著將目光轉回。說到“陸先生”三個字時他不由抿緊嘴唇。

陸燁十分溫柔地應了，甚至熱情地詢問他要不要留下來吃飯。白逸華眼中還沒褪盡的慌亂逐漸流向疑惑，然后像是才意識到自己來得不是時候，惶然離開了。

從陸燁主動出聲和白逸華交鋒時江放曉就開始驚訝了。

不說他對白逸華的話有沒有想法，這個年輕一些的人格明明應該像他過去那樣對旁人毫不待見，而剛才那種溫柔從容卻又暗藏鋒利的陸燁，更像是后來的……

“學長，”陸燁給他夾了片rou，“晚上的年會我就不去了?！?/br>
江放曉還沒來得及深想便被打斷：“怎么了，不是昨天還說想去么？”

“家里還有東西要收拾，嗯，酒吧那邊也有事情?！?/br>
陸燁垂下眼，不知道是在說服誰。

最重要的是，“他”從來沒有黏著江放曉出席過江氏的年會。

江放曉點頭：“不去也行，反正沒什么意思……我早點回來，你也別老在家干活兒——”

“學長，你晚上就穿這件嗎？”

陸燁看了看他被襯衣緊束的領口遮住的鎖骨處。

“當然了，”江放曉順著他的目光低頭看了看，有些不明所以道，“我就露個臉，難不成還專門去換件衣服？”

陸燁點點頭，臉上那點模糊的糾結才終于消失不見。

年會果然很無聊。聽媒宣吹完上一年公司的輝煌戰(zhàn)績，再象征性地講兩句話喝上一杯，江放曉就留下一干員工繼續(xù)尬舞尬唱和黑箱抽獎先離開了。他先發(fā)了微信告訴陸燁自己回家，又準備和顏臨約復診的時間時，就聽有人急急地追過來。

“江總！”

江放曉腳步一頓，下意識地又退遠了一些。

“有什么事嗎？”

白逸華似乎因為他的冷淡而很受傷，道：“江總，別這樣好嗎，我們……”

“你別誤會，我想我們不太熟?！?/br>
“……”白逸華被他打斷，身體抖了抖，顯得更加可憐，“江總……您很嫌棄我嗎？您覺得我……很臟嗎？”

江放曉頓時有些無語。這無妄之災讓他有點不耐煩，但想到對方醉酒時說的話，也不想太刻薄。

“我已經(jīng)結婚了，我不希望我的愛人誤會。”

“可是我真的愛您！”白逸華攥緊拳頭，“我不會給您造成困擾的，我可以躲起來不讓陸先生知道，我不要您給我什么承諾，我只想——”

白逸華忽然停住，仿佛已經(jīng)預料到江放曉會說什么，笑了一聲，道：“憑什么，我已經(jīng)……憑什么你還愿意和他在一起？他有什么好？你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嗎？他——”

江放曉最后一點同情也消失殆盡。

“白逸華，”他按捺著脾氣道，“請你自重。我不希望聽到你再對我旳愛人有什么評價，他很好，我也很愛他。如果你還打算繼續(xù)，那明天你就不用來上班了?！?/br>
我是總裁好嗎？

說完他也不再等對方回應，立刻發(fā)動車子離開了。

白逸華看著他的車遠去，絲毫沒有半點著急的模樣，反而哼笑出聲。

“好好好，”他有些神經(jīng)質地道，“很愛他？那就讓我看看究竟愛到什么程度吧！”

江放曉剛進門就被抱了個滿懷。

“學長……”陸燁埋在他肩膀上輕聲道，“放曉，我也很愛你，最愛你。”

江放曉臉一紅，在一起后他們便很少互訴情意，突然這么一出還有點不好意思。再加上他又意識到這是陸燁的這個人格第一次在床下叫他“放曉”，心一軟便回抱過去，沒來得及在意陸燁口中的“也”和他突兀的舉動。

“學長怎么回來這么早？沒再玩一會兒嗎？”

陸燁幫江放曉把外套掛好，又尾巴似的跟著他進臥室換衣服。

江放曉嘆了口氣：“我在那兒呆著，那幫人也玩不起來?！?/br>
他扯松領帶，見陸燁似乎不自在地盯著自己解紐扣的手指，有些好笑地親了他一口，道：“等我一會兒?！彪S手把襯衣扔在床沿便往浴室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