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李道博緊接著又問了他第二個問題：“我聽陳大夫說，你，有些東西記不得了？”

林牧微微點頭，這時候，他真是無比慶幸，剛剛那個大夫問他問題時，自己除了名字，什么都沒再多說?？?，現(xiàn)在不是變成了現(xiàn)成的掩蓋借口么，多好！也許他能假借著那個可能是他兄弟的人的身份，來了印證一下他的猜測是否正確。

李道博感覺自己一口氣梗在喉嚨里，半天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林木和普通的特種兵不一樣，他是李道博老領(lǐng)導(dǎo)的兒子。雖然這青年進入特種大隊的時候，完全憑借的都是自己的真實實力，自己沒給他放過水，開過綠燈。但以后的日子里，李道博還是極盡所能的在自己的能力范圍之內(nèi)，給予了他最大的幫助。

如果可以提前預(yù)知會有現(xiàn)在的結(jié)果，李道博說什么也不會在最后選人的時候，帶上林木去國外一起執(zhí)行任務(wù)。只是，現(xiàn)在說后悔，已經(jīng)晚了。

“那……你現(xiàn)在還記得什么？”林木一向都是個十分懂事激靈的青年，所以李道博在看見對方點頭后，一點都沒有懷疑對方有可能說的是謊話。

“除了名字，剩下的，我一概不記得了。”就是這個名字，還是他誤打誤撞撞上的。天知道，那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如果叫的是其他名字，他可能連第一關(guān)都過不去。學(xué)過心理學(xué)的林牧，在對上床邊兩人視線的時候，盡可能的將自己腦子里的思緒放空，讓他的眼睛里迷茫的成分看起來更多一些?！澳恪钦l？還有，我剛聽這位大夫說……說什么特大？”

李道博一直攥著的拳頭緊了緊。

“你還記得自己出事以前的事情么？”

“出事以前？”林牧眼睛越睜越大，仿佛及其慌亂的模樣，同時，一雙清明的眼睛，漸漸變得迷茫一片?！安?！”林牧用自己沒受傷的左手用力捏住太陽xue，胸口劇烈起伏著，雖然還不到以假亂真的地步，卻也足夠讓屋里的兩個人緊張一通了。

有護士在陳志文的呼喊下快速跑進來，并在醫(yī)生的指導(dǎo)下在林牧的點滴里加入鎮(zhèn)定劑。

一陣手忙腳亂后，室內(nèi)又慢慢恢復(fù)了最初的平靜。

林牧在點滴里的鎮(zhèn)定劑起作用前，第一覺知道，自己當成娛樂學(xué)習(xí)的心理學(xué)知識，居然真能夠在危機時刻幫上自己大忙，真不錯！

陳志文又檢查了一遍林木手上的點滴，并且用口袋里的手電照了照他的瞳孔后，示意李道博跟自己到外面去說話。

“陳大夫？”李道博現(xiàn)在真的是不知道該說點什么才好。詢問林木的病情？這個他又不是沒眼睛，看不到他現(xiàn)在的樣子。要求對方一定要把人給治好？陳志文本身就是軍醫(yī)，竭盡全力去救治每一個受傷的戰(zhàn)士，那是他分內(nèi)的事，就算這時候自己開口求他幫忙，對方也沒有本事能讓林木一夜之間恢復(fù)正常。

“情況你也看到了?！标愔疚闹刂氐脑伊艘幌伦?，一副十分鬧心的模樣，“在對他進行更細致的檢查前，我只能說，他的情況也許是暫時的，也許很快就能恢復(fù)，也許……是我們最不想見到的情況?！?/br>
“我知道?！崩畹啦┮膊皇前朦c醫(yī)學(xué)常識都沒有的人，相反，他的職業(yè)，讓他對各種知識都多少有過涉獵，明白陳志文說的是實話不假。

“要通知林先生么？”雖然沒有什么交集，陳志文還是知道林木是已經(jīng)退役的，前特種大隊大隊長林彥章的兒子。發(fā)生了這種事，不告訴人家家里一聲，情理上似乎是說不過去。

“還是……不要著急?！绷株犻L早年已經(jīng)沒了一個孩子，如果現(xiàn)在在告訴對方，他僅剩的這個兒子也出了問題，估計得急出個好歹來。“還是努力治療，能瞞一天是一天吧。”

“你要想清楚，這種事說的越晚，對所有人的傷害就越大，而且越是不好收場?！彼较吕?，陳志文雖然和李道博之間有些說不清的矛盾，大義上，兩人還是能夠拎的很清楚。

“我明白?！庇行r候，越是明白，就越難張口說出事實。

“隨便你。”陳志文把要說的話說完，甩甩袖子，回自己的辦公室歇著去了。他和李道博之間，有些東西，雖然已經(jīng)隨著歲月的流逝而變得淺淡了，但終究還是曾經(jīng)存在過，想要假裝什么都不存在，實在是有些牽強了。

一會兒功夫，過來幫忙的護士也都走了個干凈，長長的走廊里，只剩下李道博一個人站在那里，去也不是，留下，似乎也不對。

遲疑了一會兒，李道博從口袋里掏出手機，走到走廊盡頭撥通電話。陳志文剛才說得沒錯，哪怕再壞的情況，林隊作為這個孩子的父親，沒人能夠剝奪他知道林木近況的權(quán)力。

*

林牧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傍晚時分。一個穿了一身藏藍色西裝的男人，正筆挺的站在窗邊，似乎再目不轉(zhuǎn)睛的觀察著天上飄過的云，又似乎是什么都沒看進眼里，所以會站在那里，不過是單純的為了思考問題罷了。

林牧眨眨眼睛，一時不會知道該如何開口打破室內(nèi)的沉默。

林牧又努力眨了眨眼睛，順便微微翻動了一下身體。如果可以，他更想坐起來用手揉一揉臉，順便伸個懶腰?？伤F(xiàn)在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酸疼的厲害，估計是在床上躺得太久了，又沒有人每天幫他做足夠的翻身和肌rou按摩。

站在窗前的男人聽見這邊的動靜，迅速轉(zhuǎn)過身來走到林牧身邊，一臉關(guān)切的問道：“什么時候醒的，怎么不叫我？”

叫你？我都不知道該怎么稱呼你，怎么好隨便叫人。

林牧斂下眼瞼，裝成一副十分乖順又無助的樣子，視線卻落在床尾的擋板上。

林彥章看到林木現(xiàn)在的樣子，隨手拉了把椅子坐到床邊：“木木……”下面的話被林彥章梗在喉嚨里，像是魚刺一樣，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

很多年前，林彥章自己也曾經(jīng)是個軍人。他明白，只要穿上那身綠色的軍裝，那個人的生命在屬于他和他的家人之前是屬于國家的。他的一舉一動，所代表的也不再只是個人利益的得失，而是整個國家的興旺衰敗。

所以，他一直都能夠很好的擺正自己的位置。直到二十年前，他傷了一條腿，同時也永遠的失去了他兩個孩子中的一個。

那一年，他所經(jīng)歷的事情，對他的打擊幾乎是毀滅性的，同時也讓他永遠的脫下了那身綠色的軍裝。因為，他的手，已經(jīng)再也握不了槍，再也不能完成國家賦予他的使命。萬般無奈之下，他只能選擇永遠離開軍隊。

當僅剩的兒子林木長大到可以為自己的將來做出選擇，并最終和自己一樣選擇穿上那身綠色軍裝，代替他去完成他所沒有完成的使命時。林彥章就曾經(jīng)想過，有一天也許他會為自己最終沒有阻止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