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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打量也看不出端倪來。葉九琊便告訴他:“我與闌珊君來此是為一個將劍意與佛法相融的陣法,或許能使人免于心魔侵擾?!?/br>“也有道理,”陳微塵看著他:“既然有事,就快去吧?!?/br>待葉九琊站起身來要離開這里,走過他身邊,他又伸出手來牽著,抬眼望他:“葉君,晚上留下好不好?”待得了一句“好”,他便又怡然泡起茶來,也不管闌珊君打量自己的目光又困惑了幾分。闌珊君此人,確實有無可指摘的真材實料,被贊“有佛意”的劍法亦暗合佛家三千世界的說法,與指塵道法相融應當不難,不過葉九琊無情劍意卻只修那俯瞰眾生的漠然氣,既不像是金剛怒目降服四魔,又與菩薩低眉慈悲六道扯不上半點關(guān)系——與佛家兩大流派皆無類似之處,就有些棘手。陳微塵拿一本佛經(jīng)胡思亂想著,又將視線移到兩邊舍身飼虎割rou喂鷹的壁畫上——猛虎噬人,乃凡間惡獸,然而摩訶薩青見母虎饑瘦,小虎羸弱,舍身飼之,可見佛祖本心乃普渡一切眾生,人與虎并無差別,己身性命亦可隨意放下,無分別心,無我相人相眾生相。經(jīng)上又說什么“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慈悲到了極點,低眉俯瞰眾生,眼中逐漸無物類,無生死,又與天道無情有何分別?他覺得有趣,圈出這一筆來,又琢磨了一下那“大道歸一”的說法,不知不覺已到夜間。他此時的住處簡單得很,不過是一張床一張桌案,案上擺幾本經(jīng),點著寡淡的白燭,很有些青燈黃卷伴古佛的意味。看在葉九琊眼里,亦是覺得一陣夜風吹來,他便會與風同去一般飄忽不定。只在抬頭看自己的時候,眉眼生動起來,笑意籠上眉梢,恍惚間又變了溫雅多情的紅塵公子。“陣法怎么樣了?”他問。葉九琊便答他仍有些地方進展不得。他便拿手里經(jīng)書指給他看,說了些頗有見地的玄妙佛法,氣氛也融洽,離別兩個月后,兩人關(guān)系倒是平和了許多。后來又說到心魔上,再問為何要與那人劃清界限,卻是怎么都不肯說了。陳微塵只捧了葉九琊的臉,道:“你對我忽然這樣好,又有幾分為了我,幾分為了他……嗯?”他問了,卻不要葉九琊回答,繼續(xù)道:“他高高在上不理世情,我一身脫不去的紅塵氣,他心里有道不畏不懼,我卻胸無大志只想快活,你說,這界限還不夠清楚么?”他像是醉了酒,醉在眼前人普天之下的詩詞唱曲都寫不出的容色里,聲音與眼神里都帶著微微的迷離的放縱。說罷,呼吸急促了些,眼里有一份痛苦的神色,說著:“我喜歡你,我嫉恨他,我不想做他,你卻想他,可我又能怎么辦?”他認命般閉上眼,低下頭,起初只是與葉九琊額頭相貼,最后終于抑制不住心里瘋狂蔓延的焦渴,觸了觸那色澤淺淡的薄唇。——微微有些涼,柔軟的。在此之前,他從未這般逾矩——他自認為從前是發(fā)乎情、止乎禮、干干凈凈的。同床共枕算不得什么大事,平日里抱著,或是倚著,也多是出于依戀——和溫回打打鬧鬧的時候也沒少摟摟抱抱過,做公子時在花街柳巷里,聽千嬌百媚的姑娘講些街坊趣事時也曾臥過柔軟馨香的美人膝,和刑秋那沒事就要倚個東西的毛病如出一轍。只是,現(xiàn)下卻不是。從做心魔時拼命想要看他一眼的憧憬,到滄浪崖下那幾乎丟了魂魄的一望,到想跟著他,再到想離他近些,終于一點一滴化成灼熱guntang的愛欲,只抱著已然不足,非要逾矩,非要失禮,將那鴆毒喝一大口下去,才解得了心底急欲抓住些什么的焦躁。他想起自己短短的十九年光陰來,在凡間的時候,他沒有做什么,他只是暗暗歡喜。東鄰的小娘披紅衣嫁了隔壁的書生,侍女又與小廝置了氣,都城里的公子托人給自家的二姐送來一支點翠的流蘇釵。他覺得凡間真好。偶爾抬頭看天邊月亮,想起雪山上的那個人來,睡也睡不著。他不覺得相思苦,他不過是在那些無眠的晚上,愛了一夜凡間的情愫。明明,與仙這個字相反的,不是魔。是凡啊。仙家的皓月疏離冷淡,凡塵的煙火鮮妍guntang。僅觸一下,也還不夠,又輕輕啄幾下,伸出一點舌尖來舔吻。葉九琊身體僵了僵,手已放在他肩上,要推開,感受到那溫熱的觸覺后,卻頓了一下。他想起這兩月中的某個深夜里,并未觀冥修煉,而是睡眠的時候,半夜忽然清醒,仿佛身邊還有另一個人,抱著自己的手臂,呼吸淺淺拂在肩頭上,轉(zhuǎn)頭看過去,卻是空空蕩蕩的。忽然便冷了起來,像是有些東西缺失掉了,伸手也抓不住的……而現(xiàn)在就在手下的。那溫熱的觸覺忽然迷惑了他,找到什么缺失已久又失而復得的東西一般,竟不愿去推了。這迷惑占據(jù)了他的神智,使他本欲推開的手轉(zhuǎn)而成了擁住,閉上眼,輕啟開唇與齒,浸進這短暫的溫存里。分開后,陳微塵的神色是悲傷的,帶些無助,問:“我是誰?”葉九琊說,陳微塵。陳微塵便笑了一下,又說:“你也想與他這樣么?”葉九琊輕輕搖了搖頭。陳微塵便又笑,笑得有些癡了,帶些稚氣,卻說:“葉君,我好疼?!?/br>葉九琊微蹙了眉,想他為何又傷心了,問:“怎么了?”陳微塵搖了搖頭:“你知道我怎樣分辨難過與高興么?”葉九琊自然是不知道。“難過還是高興,我不曉得究竟是什么樣,只好自己空想,”他道,“后來,想也想不出,只知道,疼的時候,若是不愿意,就是難過,若是愿意,就是高興?!?/br>他一眨不眨看著葉九琊:“葉君,葉君……我好高興?!?/br>第55章盛衰床并不大,不過陳微塵是要抱著葉九琊睡的,因而并沒有什么困擾。他慣會把疼與難過藏著掖著,幾次破例與葉九琊說疼,倒像去了一層枷鎖一樣,雖然疼還疼著,可也舒坦了許多。等他漸漸平復下來,無師自通學會了些撒嬌的本事,粘在葉九琊身上,帶著些鼻音問“煩不煩,煩不煩我這樣?”得到一聲“不煩”,才不折騰了,安靜下來,呼吸清清淺淺起伏著。葉九琊手指穿過他頭發(fā),柔軟而滑的,帶著些涼,燈火昏暗,掩去了那縷縷的雪白。他記得陳微塵走前,小桃還正琢磨著夏天吃些什么喝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