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淺。終于他緩緩?fù)铝艘豢跉?，嘴角又浮現(xiàn)出輕微的笑意，接過了他手里的盒子，道：“給我吧?！?/br>
簡雙玨看著他取出盒子里的玉兔，放在那擺放玉器的格架上，又忽然想起什么，道：“對了老板，我差點(diǎn)忘了，晴雨姐說明天也想來店里打工，你看……”

“哦？”冉玚已經(jīng)恢復(fù)了往日的鎮(zhèn)定模樣，挑眉道，“怎么，放假不出去玩，居然還要來我這沒生意的店里打工？是上次給她按天結(jié)算工資嘗到甜頭了？”

“呃……她、她……”

“罷了罷了，再怎么說我拿了她一塊玉瓏，也是讓她虧了不少錢，她想來便來吧。中秋么……法定假日，工資雙倍，你問問她可行？”

“就知道老板會同意的！”簡雙玨撲上來給他一個熊抱，“那我現(xiàn)在就給晴雨姐打電話。今天不早了，老板早些休息，我先走啦！”

冉玚愣在原地，仿佛還能感覺到剛才那人擁抱自己的溫度，不由得搖頭無奈道：“真是的……”

他看向擺放玉兔的那一格，看向它上揚(yáng)的三瓣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你也在嘲笑我嗎？”

手里多出了一塊月餅，正是他不讓簡雙玨吃的那一塊。他撕開包裝，取了小碟，將那月餅放在玉兔面前。

“還記得它么？我記得……你是喜歡的。”

他自嘲地笑了笑，關(guān)掉房間里的燈，拉開窗簾。

越是在乎一個人，就越是束手束腳，越不敢去觸碰。生怕自己做錯了什么，會讓他離自己而去吧。

夜空中那一輪明月似乎升得又高了些，皎皎的清輝掩去了星子的光芒，照在他的身上，將他整個人，都鍍上一層銀光。

眸中映出月亮的輪廓，不論時光怎樣推移，不論世間萬物怎樣改變，這一輪明月，依舊是千萬年前的那輪明月。

玉兔（四）

清寰者，清靈寰宇也。

他雖在這世上存在了千余年，可他的力量，卻十分有限。

他想要幫助每一個需要幫助的人，想要幫貧窮的人走出困境，想要幫與親人失散的人重歸家庭，想要幫誤入歧途的人走回正路，想要讓痛苦的人快樂，想要讓迷惘的人不再踟躕。

可他幫了許久，才發(fā)現(xiàn)，這世上需要幫助的人實(shí)在是太多了，他獨(dú)自一人，真正能幫助的，不過萬成之一。

無窮無盡，無終無結(jié)。

他看過太多的生死，經(jīng)歷過太多的紛爭，在連篇的戰(zhàn)火和相互接替的盛世與亂世里，走過了千山萬水，行過了千年時光。

他開始迷茫。

他究竟該去哪兒呢？他真的，能夠做到清靈寰宇，能夠滌蕩這世間污濁之氣么？

做不到啊。

他的力量，太有限，也太渺小。

曾經(jīng)拜訪過許多德高望重的道人、僧侶，得到的答案各不相同。最終，在了念那里，他停下了腳步。

她回答他的，只有兩個字，可這兩個字，卻讓他思索了又一個千年。

隨緣。

她說。

隨緣，而不攀緣。道法自然。

塵事……皆隨緣。

1940年，荊州。

戰(zhàn)火繚繞的荊州古城，沒有什么可以幸免。

人、家畜、建筑，都在這戰(zhàn)火連天里，化為尸骸。

一切鮮活的，都變成灰白的照片，刻進(jìn)史冊。

九次轟炸。

荊州古城里，到處可見的是斷壁殘?jiān)?，古老的承天寺，也化為墟燼。

一個年輕的身影，出現(xiàn)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

地上的古磚早已破碎了，無人收斂的尸體四處橫陳，活著的人們能躲的躲，能藏的藏。街上時不時有小隊(duì)日軍經(jīng)過，他們手中的刺刀，還沾著鮮紅的血。

罪惡，彌漫了這座古城。

年輕人神情漠然，這一路走來，他看的血腥太多了，這些，不過是那滔天罪惡的冰山一角。

又有日軍從他身邊經(jīng)過，卻沒有一個能看到他。

他的腳步最終停在了古城西門的開元觀。

他看著那已經(jīng)歪斜的飛檐，折斷的梁柱，眸色黯然。

還是晚來一步。

觀里已經(jīng)幾乎沒有人影，弟子的尸體七橫八豎，身上還穿著觀里的道服。

藍(lán)白道服沾染了鮮血，沾滿了灰塵，縱使往日再如何仙風(fēng)道骨，死時，也不過一片狼藉罷了。

他跨過那些尸體，從已經(jīng)少了半扇的大門進(jìn)入了祖師殿。

“誰？！”

一柄平日里用來練習(xí)武藝的劍，橫在了他的頸前。

攔住他的人也是道觀弟子的打扮，卻已蓬頭垢面，臉上身上沾了不少血跡，也不知是趴在哪個死人堆里僥幸逃過一劫的。那人看了看他的衣著打扮，壓低聲音，驚道：“你是中國人？！”

年輕人伸出手指推開他的劍，跨過門檻進(jìn)了殿中，“是。”

“你為什么會到這里來？”那弟子跟在他的身后，滿臉焦急道，“你知道這里多危險(xiǎn)嗎？看你的樣子不是本地人，你快些走吧！小鬼子肯定還會回來，被他們發(fā)現(xiàn)就慘了！”

“那你呢，你為何不走？”

“我……”弟子一時語塞，而后一震手里的劍，憤然道，“我不走！我的師父師兄都被他們殺了！我生是這里的人，死也要做這里的鬼！不拼盡最后一滴血，我誓不為中國人！”

年輕人背對著他，看不到臉上的表情，只是他的聲音依舊沒有絲毫起伏，“沒有用的。你只有一個人，你手里的劍沒開刃，面對他們的刺刀，你只有送死的份。”

“那我也不會逃走！”

“是么?！蹦贻p人不再跟他談?wù)撨@些，又往前走了幾步，“我來找一件東西。”

弟子跟上他，走到已經(jīng)被劈碎一半的祖師爺?shù)裣袂?，“找什么東西？”

“已經(jīng)……被毀了嗎……”年輕人神色黯淡地看著那塊已經(jīng)缺損的漢白玉，伸出手去，十分憐惜地在玉面上撫摸，落在那雕畫了玉兔的地方，感覺到一絲絲靈氣，在指尖流動。

“玉兔竄竹林？你就是來找它的嗎？”

他沒有理會那弟子，只對那玉低聲道：“跟我走吧?！?/br>
“再留在此處，你真的會煙消云散的。”

那靈氣在他指尖繞了繞，猶豫著，并沒有立刻跟上來。

玉兔，為什么不肯走呢。

兩年之前他就來警告過它，可它的回答，和現(xiàn)在他身邊那個道觀弟子，如出一轍。

即便身消命隕，也要死守在此，死守……自己的信仰。

“玉兔，跟我走吧，我會一直陪著你，讓你看到……我們的國家，勝利的那一天?！?/br>
靈氣在他的指尖凝聚著，停留著，過了許久，終于緩緩游走到了他的掌中，他轉(zhuǎn)了轉(zhuǎn)腕上的玉鐲，“進(jìn)來吧，供你暫時躲避。”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那小道士驚詫地打量著他，“你為什么……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