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坐下說話。坐下之后呢，莫沾衣咬唇想，唔，賀輕舟叮囑他要在說出目的前客套一番。

噓寒問暖什么的，就從比較熟的王奶媽入手吧。

“王奶媽的腿腳還疼么？”上次賀輕舟問這個來著對吧？

王奶媽捧著茶笑道：“謝少夫人關(guān)心，老婦的老毛病了，半點都不礙事的。倒是您身子金貴，如今受了傷，千萬好生將養(yǎng)著，不可勞神分心，有什么吩咐支使下人們做便是?！?/br>
畫晴笑了笑，插嘴道：“奶媽說的是。夫人，您有事盡管吩咐婢子和畫雪便是，婢子二人如今也算是從奶媽手里出師了，個人雖比不得奶媽周到，可婢子兩個人，總不會做錯什么?！?/br>
這話說的暗藏機(jī)鋒。康婦人和王婆子對視一眼，都不敢開口。

“畫晴jiejie做的很好，畫雪jiejie也好?！睆膩頉]有短過他飯吃。莫沾衣繼續(xù)“關(guān)懷”：“奶媽年紀(jì)大了，也不可勞神分心，千萬好生將養(yǎng)著?！?/br>
王奶媽坐不住了，竟然學(xué)她的話來對付她。

果然又聽得少夫人誠懇說道：“奶媽年紀(jì)大了，該是含飴弄孫的時候，不可過分勞累……”賀輕舟還說過什么話，莫沾衣想不起來了，只好吭哧吭哧道：“還是多歇著去吧?！闭f完，端起茶杯用吃茶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這就是端茶送客了。

王奶媽斂了憤恨，恭敬退下。

康婦人和王婆子再次對視一眼，各自心道：別瞧著三少夫人出身不高，府里頭謠傳他還瘋瘋癲癲的，可確實是個厲害角色。

“三少夫人，您的院子已經(jīng)清理干凈，婢子選了幾樣房屋樣式，請您過目篩選?！笨祴D人比王奶媽還要恭敬上三分。

這個賀輕舟有交代。莫沾衣大大方方道：“不必時興，也不必建的多精細(xì)，按規(guī)矩來吧。”

按什么規(guī)矩來呢？康婦人心中不由埋怨。三公子的清瑤院，還是賀老爺子以及二老爺在世時修建的，比不得二老爺?shù)脑鹤痈畸愄没剩挂矊挸▌e致。不過好歸好，還有更好的不是？

大公子賀行舟的院子，在大老爺掌權(quán)后，推到重建。大老爺有意排斥二老爺?shù)膬蓚€公子，將自己兒子的院子建的比三公子的院子不知要好上幾倍，屋里物件家具亦是用的最好的。當(dāng)時老太太并未多言，她們底下人也就明白了，二公子和三公子不過是賀家的包袱。

可是如今風(fēng)向變了。老太太擺明疼愛三公子，三公子也爭氣，絲綢鋪子全權(quán)打理，在佃戶中也有聲望。三公子的夫人，新娶進(jìn)府，卻是掌了府里頭糧食的采購大權(quán)，底下管著幾個管事娘子呢。說不定不出幾年，自己也會成三少夫人手底下的人。

“這幾樣都不出規(guī)矩呢。”康婦人拼命讓自己笑的真誠些，討好道：“前幾年的樣式多重注實用，院里頭都挖井種樹，如今杭州城的大戶人家多喜歡粉墻黛瓦，屋子錯落有致，院里不種果樹，都種些梧桐熟?！?/br>
“梧桐樹好，鳳凰只棲梧桐，這個寓意好。”王婆子也開始掐媚。

兩個大丫頭但笑不語。畫晴聽了會，很是放心三少夫人的功底，去外頭看著小丫頭們干活了。畫雪仍侍立在一旁。

莫沾衣裝模作樣瞧了兩眼，只道：“我也瞧不出哪個好來，你放下樣式，我去求了老太太做主?！?/br>
“好?！笨祴D人將畫冊疊好，交給畫雪收著?！俺诵藿ㄎ葑樱锩娴募揖呶锛嫉脺?zhǔn)備著，婢子列了個單子，請三少夫人過目添減?！?/br>
莫沾衣不接，反拿出另一個單子來：“需要的東西，我都寫在上頭了，你照著準(zhǔn)備便可。一時間我可能想不周全，缺什么，你同畫晴姐，咳，同她說。我再有想到的，打發(fā)人去告訴你。單子上的物件不必全買新的，府里庫房有的，拿舊的頂上便是?！?/br>
“三少夫人如此勤儉持家，三公子有福了?！蓖跗抛有Φ溃骸袄蠇D來，真是為了給三少夫人說件事。老太太撥了一千五百兩銀子，專門給三公子、三少夫人修建院子呢?！?/br>
一千五百兩，康婦人和畫雪都吃了一驚。兩進(jìn)的院子蓋起來，再精致幾百兩也花不了。最貴的無非是撐門面的金貴物件，老太太是要將三公子的院子修的多好，才一口氣撥這么多銀子下來。

莫沾衣眼睛都直了。一千五百兩。他掐掐自己的大腿，疼，是真的。

“那個，這銀子是給我和輕舟修房子的么？”

王婆子一愣，隨后馬上答道：“自然是?！?/br>
莫沾衣喜道：“那，快給我。”

王婆子徹底愣住，結(jié)巴道：“這、這個不符合規(guī)矩。一般府里頭大的支出，都、都是從總管那里支出，由老婦統(tǒng)計，您取了自己支、支出，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好，你不是說，這錢就是給我們倆蓋房子的么，我自己拿著，自己算計著怎么花，為什么不合規(guī)矩？”

“這個，容老婦問一問總管的意思?！蓖跗抛映隽艘簧淼暮?。三少夫人怎么不按常理辦事啊，哪有張口要公中錢的主？臉皮也太厚了些。

*

莫沾衣對于沒要到那一千五百兩銀子感到悶悶不樂，賀輕舟不在家，他就求書硯帶他去找?guī)熜謧兺妗?/br>
書硯不愿意讓莫沾衣出門，現(xiàn)在大白日的，莫沾衣雖說是男子，可也是賀三少夫人，年紀(jì)輕輕的，沒有夫君陪著，出門亂走影響名聲。

所以，書硯把正在哭他葬身火海的書本的書墨給貢獻(xiàn)了出去。

“夫人，要不要跟小的一起練字？”書墨小心翼翼的問。

莫沾衣不解：“咦，你怎么也跟我‘小的’‘小的’喊了？”

書墨悄悄往窗外瞅了一眼，見書硯跟畫晴說話，沒注意他，壓低聲音說道：“硯哥說，您是三少夫人，讓小的對您恭敬點，莫要得罪了您?！?/br>
“我一直是三少夫人啊?！蹦匆?lián)项^，他一進(jìn)門，賀輕舟不就是讓他扮演的三少夫人么？

書墨干笑兩聲，不敢把他硯哥說少夫人壞話的事捅出去。

“那你還跟不跟我玩了？”莫沾衣比較關(guān)心這個。

“當(dāng)然?！睍忘c頭：“小的最喜歡跟您玩了。不過，我們先讀書吧，硯哥給小的借了本書，咱倆一起看吧?！?/br>
莫沾衣狐疑：“那個，我記得你不是很喜歡讀書?！表斨鴷舅X，是書墨常干的事。

書墨眉一皺，愁眉苦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