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瞪霽無瑕一眼，但無奈還是避讓開身子，露出身后那個打扮破爛的老和尚來。

春夏秋冬，四季圓轉(zhuǎn)，本來濃眉大眼的年輕人也變成了干干瘦瘦，宛若一具骷髏的光頭老人。

說實在的，以渡苦的修為能在小鏡世界堅持這么久實在是奇跡了，君不見和他統(tǒng)一境界的鐘離泰連續(xù)兩次將月石的力量用到自己身上就是為了保持自身不老。

要不是佛修壽數(shù)較之同境界仙修來的漫長，他早就在這個世界特殊的規(guī)則面前化成一堆白骨，由于修行日淺，連佛骨舍利都不會留下。

渡苦踱步到距離霽無瑕不遠(yuǎn)不近的位置，默誦佛號。

“小僧渡苦，見過施主?！?/br>
在何晉陽和霽無瑕對峙的時候，渡苦就呆在遠(yuǎn)處誦經(jīng)，等到兩人有開打的趨勢，他突兀的出聲打破那份敵意。

霽無瑕很好奇這個小和尚能說什么，他當(dāng)然看得出來對方的老態(tài)是世界蠶食的結(jié)果，本身年齡恐怕不到他一個零頭。

“和尚，你想說什么？”

渡苦表現(xiàn)出面對何晉陽的直率，“小僧想問，爭斗就這般讓施主感到愉快嗎？”

珠簾之后的謝燕來訝異的發(fā)出一聲：“咦。”

居然有人能看清那朵死梅的本性！

這問題來的突兀，就連霽無瑕本人都足足啞了一刻鐘，然后他大笑出聲。

清冷如梅的男子放開矜持的大笑也是別有一番疏狂。

霽無瑕笑完回道：“問得有趣，倒是沒讓我失望?！?/br>
渡苦輕道：“阿彌陀佛?！?/br>
霽無瑕勾起嘴角，干脆答道：“有趣，十分有趣，非常有趣，和尚你想阻止我嗎？”

沒錯，他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大，攪渾水不怕多余。

有意見就來阻止看看，沒能力就閉嘴！

渡苦雖然修行進(jìn)度緩慢，但生有一雙靈性的眼睛，雖然這雙眼在一張蒼老的臉上特別違和，可他的表現(xiàn)卻能彌補(bǔ)這一點(diǎn)兒。

“阿彌陀佛，小僧阻止不了施主，但有人能?！?/br>
霽無瑕瞇起眼睛，莫名有種不祥的感覺，他順著渡苦的話說道：“是有人能，但他們現(xiàn)在都不在這。”

渡苦這次沒再宣讀佛號，而是抬起右手，手里三十六枚佛骨舍利不知何時閃著金光。

“有人可以，而他就在這里?！?/br>
語氣低沉，嗓音鄭重，好似佛音東渡，冥冥大鐘在耳邊敲響。

霽無瑕驚訝的看向和尚背后浮現(xiàn)的大佛虛影。

“這是……”

第20章小雷音寺

“這是小雷音寺三十六古佛?！?/br>
代替霽無瑕說出口的是博學(xué)廣聞的風(fēng)吹西。

小雷音寺是天德寺前身，在仙界未曾封閉連帶著佛修也可正常成佛之前，小雷音寺是修真界最大佛修寺院，里面聚集有為數(shù)眾多的高僧古佛。

只是當(dāng)仙蹤泯滅，佛緣最后一點(diǎn)亮光也稀少到無法照亮方寸之時，小雷音寺最后的佛者離開那座莊嚴(yán)巍峨的廟殿，只身前往紅塵俗世打滾，建立天德寺，目的在收容最后的佛緣。

渡苦手里的三十六佛骨舍利，就是曾經(jīng)小雷音寺名震魔道的三十六位古佛圓寂時的佛骨舍利，他們也是守護(hù)小雷音寺到最后的護(hù)佛之僧。

“原來你是光來那禿驢的徒子徒孫?！?/br>
霽無瑕用頗有恍然大悟的語氣說道：“幾千年前，光來想要將本尊度化，今兒個換成他的后輩來sao擾本尊了嗎？”

本尊二字一出，霽無瑕神秘的身份暴露無疑。

能在修真界以此自稱的，除去魔道那十位魔帝別無他人。

不提看到這里的人們有多少涼意沖頂，就說正面對上霽無瑕似笑非笑眼神的渡苦，他沉穩(wěn)冷靜的說道：“非是，祖師曾留下遺訓(xùn)，若是遇上梅雪帝尊一定要將一句話轉(zhuǎn)達(dá)。”

“只是一句話居然廢話這么多，和尚就是多言?！?/br>
霽無瑕漫不經(jīng)心的掃掃皮襖上面的落雪，雪落云飄，他呼出一口白氣，眉目疏冷淡泊。

渡苦合掌低眸，沒有說祖師將霽無瑕的畫像放置在禪室之中，每一位天德寺弟子都有機(jī)會得窺梅雪帝君的尊容，而他能夠立刻認(rèn)出霽無瑕的身份也是多虧如此。

“祖師說，光是如來尚且以凡人之身頓悟，我等僧侶入佛法無邊品頌偈誦，五臟琉璃，凡修己身者，禁私已全大慈悲?！?/br>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yīng)作如是觀……”

“施主，貧僧悟得，也希望施主悟得?！?/br>
“……”

可怕的安靜在渡苦說完之后降臨此地，霽無瑕還是那副不放在心上的樣子，直到他好似突然驚醒一般按按眉角才懶洋洋笑道：“就這個？”

渡苦闔目：“是。”

“廢話。”

霽無瑕難得暴躁的罵出一句，然后涼颼颼說道：“本尊要是能悟得還用他說，幾千年過去了也只會說廢話，所以都說你們和尚話多，數(shù)數(shù)那些字，是一句話嗎？”

嘖嘖幾聲，滿是抱怨。

渡苦安詳垂眸，背后大佛金光的照射下還真有高僧寶相莊嚴(yán)的神態(tài)。

霽無瑕將視線抬起，望向那巨大的佛陀虛影。

“……這是……他……？”

渡苦一言不發(fā)，默念：“阿彌陀佛，癡迷是因果，執(zhí)念是不休，施主還請悟得?！?/br>
“煩！”霽無瑕甩甩袖子，眼帶不耐道：“你就告訴我這是不是他！”

渡苦看他一眼，低頭道：“施主不知嗎？”

“我要是知道問你干嘛！”

霽無瑕被氣的不行，身份暴露后他就沒打算讓這仙覺大會正常開辦下去。

眼底血光閃動，臉頰邊緣開始生出精細(xì)梅紋，眼尾一抹映紅迅速拉長成鳳尾模樣，清冷的氣質(zhì)瞬間轉(zhuǎn)為邪佞的妖嬈。

“等等，別欺負(fù)和尚，”噤聲許久的何晉陽放下抱臂的雙手，再一次將渡苦護(hù)在身后，皮笑rou不笑道：“你們魔修才是煩人！”

霽無瑕瞇眼盯他，過了一會兒他呵呵笑道：“說的好像你心上人不是魔修一樣?！?/br>
何晉陽被噎的一哽，但反擊迅速：“他和你們不一樣。”

“喲喲，情人眼里出西施??？”

“要你管！”

本來心情不好的霽無瑕因為何晉陽這副又氣又怒又不好意思的模樣，稍微回升一下低落的情緒，瞅也不瞅渡苦和尚和他背后的大佛，輕哼一聲。

“看在你愛慕那人的份上，我不殺你?！?/br>
何晉陽背在身后的手指握緊，他知道對方說的這話沒有一絲摻假，現(xiàn)在的自己確實打不過他。

可惡！

從未有過這般渴望實力。

霽無瑕不知自己此時的舉動會引出未來一名仙界大能崛起，他望著冬季冷白的天色呼出白氣，從天而降的白雪落在他眉睫之間，映入眼眸深處，孕育濃黑的神色。

“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