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語里的冷意，再聯(lián)想到之前他聽說的孫成德的下場，馮覃安微微皺眉：“蕭少爺，馬醫(yī)生與那個……那些紈绔子不同，還請您手下留情?！?/br>
“哈哈，馮管家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劊子手么？”蕭禍九笑著走上前來，輕輕撣了撣馮老管家肩上看不見的微塵，然后站直了身狹著墨色的瞳子沖老管家微笑：“即便我真的是劊子手，我也只會殺那些惡貫滿盈的罪人?！驗椋@已經是我這惡鬼，與那些罪人，唯一的一點區(qū)別了?！?/br>
說完這話，蕭禍九笑得聲音愈發(fā)張揚恣肆了幾分，他轉過身去，大步邁離了馮覃安的視線。

那背影的邊緣輪廓漸漸被和熙的陽光淹沒。在這陽光里，馮覃安沒覺到半點溫暖。

相反地，只剩下令人寒栗的冷意和卷席而來的絕望。

年輕人離開前最后一句話好像仍舊在耳邊一遍遍地回響——

“惡鬼啊……惡鬼這種東西，它不配得到這世界上任何一種情深。不管這情深原本是要許給誰的。”

***

唐奕衡到了大堂的時候，坐在那兒等著的已經不只是六長老王乾一個人了。

“大長老是與六長老同來的？”

唐奕衡走進來，坐到沙發(fā)上，不露情緒的問道。

錢楚文恭謹?shù)氐土祟^：“我有旁事來尋唐先生，恰逢王乾長老，所以沒有再次通報，在這里一起等您了?！?/br>
唐奕衡沒做聲，點了點頭，看向王乾。

不用唐奕衡再開口，王乾已經自覺地說明來意：“唐先生，昨晚五長老孫偉安又去了我那里，執(zhí)意調動六部查察此次孫成德被殺一事。我和他相執(zhí)不下，他還調動了他們五部的警衛(wèi)力量圍了我六部的刑察總部；我是萬般解釋退讓，都沒法讓他退走。最后還是二長老恰巧到訪，這才解了我六部的圍?！识医裉爝@才冒昧來叨擾唐先生，希望您給我個公道啊！”

聽了王乾的話，唐奕衡沒急著表態(tài)，他沉吟了片刻，轉向一旁沉默低頭的錢楚文：“大長老，你怎么看？”

錢楚文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乍地聽到唐奕衡點自己的名字，不由悚然一驚，慌忙抬頭：“唐先生？”

唐奕衡不言不笑，看著他。

錢楚文理了理思路，回憶了一下他們之前的談話，不由皺了眉……唐先生，這可真是給他出了個大難題啊。

五部六部這幾年來素來不合，在整個唐家本家和九部內都已經是眾人皆知的事情。但凡是這兩個部之間的事情，本家和其他七部都沒有人想要摻和到這攤渾水里。

可既然唐先生提出來了，六長老又就坐在旁邊眼神切切地看著自己，那他……

想到這兒，錢楚文開了口：“這件事情，確實是孫長老情理有失。王乾長老在這件事上算是盡心盡力，只是這件事恐怕牽涉甚多，王乾長老謹慎一些也是理所應當?！?/br>
唐奕衡不動聲色地聽著錢楚文在那兒和稀泥。

錢楚文見在唐奕衡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便繼續(xù)道：“不過，孫長老痛失愛子，情緒急切一點也是能夠理解的，王乾長老多忍讓他一些，也是為了唐家九部內部不生嫌隙，免得讓外人瞧了笑話?！?/br>
“錢長老?！碧妻群怛嚨亻_口，打斷了錢楚文原本準備繼續(xù)的話音。

錢楚文后背一挺：“唐先生，您吩咐。”

“唐家本家第一任家主，當年任命唐家一部監(jiān)控調度其余八部，到錢長老這一任之前，幾任大長老都可以說是鐵面無私、剛直不阿。故而一部與其余八部之間的關系，一直算不上好。”唐奕衡不緊不慢地說著話，然后將深藍色的瞳子定定地盯在錢楚文的臉上，看著老人微微抽動的面部肌rou，繼續(xù)道：“到了您這一任，卻是一反往常，與其余八部往來密切，交流甚多。外人都知道，唐家大長老長袖善舞，即便是我父親，也曾夸贊過您協(xié)調九部關系的能力?！?/br>
說到這兒，唐奕衡將目光在王乾長老身上也掃了一眼：“可您真以為，父親當年是在夸贊你么？”

這話輕飄飄落下來時，錢楚文后背上已經盡是冷汗了。因為這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即便沒有當年蕭宸的那件事，恐怕這兩任家主，也是有要清算他一部的圖謀已久了。

“唐先生……”

錢楚文慢慢地躬身下去：“我——”

唐奕衡擺了擺手：“你不必向我再解釋什么。我今天之所以將這話當著王乾的面挑開，也是給你的最后一次機會?！彼聪蛲跚?，話卻是對著錢楚文說的，“五長老與六長老，從當年那條運輸線的相爭開始，關系就一直不善——你們以為瞞本家瞞得很好么？”

王乾悚然一驚，和大長老錢楚文對視了一眼——便如唐奕衡所說，他們一直以為當年那幾條運輸線的事情瞞得嚴實，怎么也沒想到這件事情竟然被本家所知——而且看唐先生的反應，知曉這件事顯然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這件事，便是我給你和你的一部的最后一個機會。五長老與六長老的事情，孫成德被殺的事情，只要你處置得當，查察嚴明；這幾年那些藏污納垢的地方能給我逐一清理，我便給你一部繼續(xù)為首的機會。如若不然……”

話音戛然而止，唐奕衡目光看向大堂的正門。

幾秒之后，大堂的正門被人敲響，蕭禍九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大哥?！?/br>
唐奕衡始終冷如堅冰的神情，在這一瞬間驀然融化，一點暖洋的笑意染上他的唇角，“而且，這一次我為你一部配一個監(jiān)管的人。他的話，就是我的話?！?/br>
第27章

王乾怎么也沒想到，本來只是到唐先生那里給那個近些年愈發(fā)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孫偉安上上眼藥，卻把自己給牽累進去。

目光一掃及坐在自己旁邊那個漂亮的年輕人，王乾就覺得嘴里好像含了苦瓜片似的遭罪。

近些年來的卷宗，被下人們抬著，一份一份地送到那年輕人面前的桌案上，眼見著摞得快蓋過年輕人的身形，王乾才聽得那人笑顏淺淺地出了聲：“王長老，先這些吧。卷宗多得很，一下子端上來，我可看不完。若是有疏漏的地方，恐怕要惹得唐先生那里怪罪?！?/br>
原本聽見年輕人主動叫停還稍有些放下心來的王乾一聽這話，冷汗都差點順著脖頸淌下來——他以為這蕭助理看見這么些陳年泛黃的卷宗，多半是沒什么耐心，草草了事；如今聽這句話意思，難不成這人還真準備一點一點比對查驗？

王乾暗道苦也，面上卻抹開了和善的笑容：“卷宗確實多得很，這也是唐家一直沿襲下來的，不準電腦存檔，只能手寫，倒是給蕭助理添麻煩了。您也不必急于一時，我已經為您準備好了房間，您慢慢審閱；唐先生那里對蕭助理倚重得很，稍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