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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門戶,上次閑聊,混血賈姑娘嘴不嚴,說漏了她在菲莎工作的幾個洋人半同胞背后給蘇女士起了個外號,SnowQueen,大概是個丹麥人提議的,挺貼切。比起母系氏族,關(guān)陸覺得,他和她的關(guān)系更像動物世界。她撫養(yǎng)他到成年,然后他羽翼豐滿,離開她的領(lǐng)地。他們的相處里并沒有太多溫情的成分。關(guān)陸曾經(jīng)整天整天地逃學(xué),騎著自行車去這個城市最喧鬧的地方,菜場、雜貨街,有時背著空蕩蕩的書包,蹲看幾個老頭下象棋。他在舊書攤前被蘇嘉媛找到,她下車,穿著與這個雞飛狗跳的空間格格不入的套裝,揚手給了他一巴掌。關(guān)陸站穩(wěn)了,忍著耳鳴說,你死心吧,你憑什么教訓(xùn)我,你真以為你是我媽?他記得最清晰的是他們彼此的怒火,明明暴烈,卻都在壓抑。猛獸幼年大都是從和母親或真或假的爪牙撕咬中獲取經(jīng)驗。關(guān)陸的親生父母用一種開明而人性的方式教養(yǎng)他,而蘇女士當仁不讓地給他上了物競天擇、弱rou強食的一課。若要寫回憶錄,該在這加個重點符號:他天性中的矛盾,正始于此。關(guān)陸看了一圈,在蘇嘉媛身邊坐下,問她,“在等電話?”她面前,茶幾上的一臺古董電話靜靜的待在那。蘇嘉媛又按了下額角,“紐約那邊。”關(guān)陸想說有那么急嗎,你就喜歡這么逼自己。到頭來他沒說出口,跟自己過不去是他們的通病。國內(nèi)拍賣這一行到底是要看海外,看西方世界的走向,美國兄弟可不過春節(jié)。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蘇嘉媛?lián)Q個正式的坐姿,問,“什么事?!?/br>關(guān)陸說,“我就陪您坐坐,不可以?”蘇嘉媛不理他的甜言蜜語,關(guān)陸聳肩,道,“我明、后天帶櫻櫻去襄州……”這點事,蘇嘉媛早知情了。在蘇家,關(guān)陸有特權(quán),要是他愿意帶蘇櫻去玩,蘇櫻可以免上鋼琴課和。他不必,也從不曾專程跑來跟蘇嘉媛討論這類小事。蘇嘉媛很了解他,她語氣如常,但關(guān)陸聽出了質(zhì)問的意味。她冷淡地說,“怎么,你怕你不在,我會特意跟誰過不去?”關(guān)陸就樂了,說我不擔心這個,您這一看就通情達理,也不是那種惡婆婆啊。恭維完了,他朝前坐,“我就是想知道,你究竟不喜歡他什么?”當兒子的,不得不主動,并且提前解決媽和家里那一位間出現(xiàn)的矛盾。蘇嘉媛說,“我會不喜歡他什么?我還以為在你心里,他完美無缺,完全沒有讓人不喜歡的地方?!?/br>關(guān)陸沒回避。雖然他撿了茶幾上,蘇嘉媛的金筆放在手里玩,動作像分心了。但是他很理智地回應(yīng),“我沒指望過魏南是一個‘完美無缺’的人,他當然有缺點。不過您知道的,兩個人在一起,少不了互相遷就?!?/br>他甚至直白地補充,“我看那位吳叔叔這些年也沒少遷就您?!?/br>明明是關(guān)陸被審判,他卻反過頭質(zhì)疑起審判者。他又把話題擴散,蘇嘉媛便暫時沉默了。這間房里,只有細微的聲息。關(guān)陸手上轉(zhuǎn)的筆一時失衡,掉落在地上,滾到蘇嘉媛腳邊。關(guān)陸低頭看了,伸手去撿。他近在咫尺,蘇嘉媛望向別處,“我記得你從沒委屈自己的習慣。應(yīng)該說,別人怎么樣很難讓你真正關(guān)心?!?/br>關(guān)陸道,“人都是會變的。對別人好點也不一定就是委屈自己。我覺得這個轉(zhuǎn)變還不錯?!?/br>他說完已經(jīng)站起身,離蘇嘉媛近了些,他的眼睛坦然地望著她的。蘇嘉媛不由有了幾分錯覺,好像他們其實很親近,心連著心,從未如此親近。蘇嘉媛道,“你為一個人改變。也只有你變了。只說這幾天,魏南想做什么,他的興趣,你陪他。那你想做的事呢,你的興趣,我沒看見他陪過你?!?/br>原來這些天下來,蘇女士和他們接觸的時間沒多少。交往淡如水,關(guān)注度卻不低。又也許是關(guān)陸為他做得太明顯。關(guān)陸剛坐下,聽見這話,手定住了一剎那,才把鋼筆穩(wěn)穩(wěn)地放回茶幾上。他邊抬頭邊說,“您就因為這,不喜歡他?”蘇嘉媛不悅道,“我為什么要喜歡別人的兒子?!?/br>關(guān)陸就笑了,他調(diào)侃蘇女士,說,我懂。您不喜歡別人的兒子,全因為心疼自己的兒子。關(guān)陸忽然想起,幾年前,任良有一次喝醉了,拉著他訴苦。男人最苦惱的,莫過于親媽和媳婦,兩個最親的女人間的那點事。換到關(guān)陸這兒,換成蘇女士和魏南,表現(xiàn)方式不同,根源差不多。大概當媽的女人,心思也都差不多。江念萍有什么不好,任mama為什么不喜歡她?她什么都好,只是任良太喜歡她,任mama就沒法喜歡她。把世上伴侶的感情十等分,五五與一九一樣稀罕,常見三對七、四對六。父母大多希望子女未來遇見一個愛你的人。這個人要愛你多過你愛。畢竟生活中已充滿妥協(xié),若你將來在婚姻、感情里還要處處遷就,父母預(yù)見那一幕,怕會替你感到委屈。關(guān)陸握住蘇女士的手,手指有力,動作卻輕柔。她的手臂僵了一下,然后慢慢放松。她沒有看關(guān)陸,只是勉強地回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早就比她大了?,F(xiàn)在,她卻仍在為他擔心。他們這一家人,各有各的古怪,簡直夠得上家庭題材先鋒喜劇的陣容。關(guān)陸清清嗓子,提起,“前兩天,我跟櫻櫻說供求彈性。您知道她說什么嗎,完全彈性需求,價格是我對她有多好,需求量是她對我有多喜歡。小丫頭說,要是我對她稍微不好一點,她對我的喜歡就全盤清零?!?/br>他看向蘇嘉媛,口氣竟很釋然,說,“只有小孩子這么想,您和我都知道,世事哪有這么簡單?!?/br>蘇女士嘴唇動了動,卻沒說話。她對關(guān)陸,是母親對兒子的心,也未嘗沒有私心。她蘇嘉媛一世好強倔強,偏屢遭身不由己,連婚姻也由人cao縱——哪怕她最終與吳懷莘成了白頭夫妻,內(nèi)心深處,又怎能消一口不平不甘之氣。無形之中,蘇嘉媛把這不平不甘寄托在關(guān)陸身上。愿他加倍地特立獨行,加倍地縱情任性,未料到,原來在感情里,連關(guān)陸也會遇上一個人,叫他處處重視,處處自制,不敢肆無忌憚。蘇嘉媛略略松口,“他就值得你這樣?”過了剛才為什么不喜歡魏南那關(guān),這是問關(guān)陸喜歡他什么了。關(guān)陸想著同樣的話,楚女士問過魏南,便也一笑,說不瞞您,這問題我以前考慮過,沒標準答案,只有個參考答案。您既然問了,就姑且一聽吧。這天晚上,蘇家母女都沒睡好。蘇櫻是因為激動。次日清晨,關(guān)陸一輛車載著蘇櫻,揚長而去。目光多在魏南身上留了一瞬,卻沒多余地道別。他算是性情中人,性情中人多半喜相聚、惡別離,不管久別或是小別。走得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