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很久了？”

海二少不疑有他，痛快點頭：“是啊?！?/br>
如同將昏暗閣樓但窗簾用力拉開般，莊大少但心情迅速舒暢了起來。

兩人出發(fā)得早，到萬綿城不過是中午。莊大少本想吃過飯再去，可海二少卻早已火急火燎，從汽車進城門就開始坐立難安，現(xiàn)在看見人潮涌動，更是忍不住，數(shù)次都想直接下車，往最熱鬧的地方?jīng)_進去。莊大少拗不過海二少如此孩子心性，也就餓著肚子陪他去看電車剪彩儀式。

萬綿城的百姓也是第一次見電車，里里外外把剪彩臺圍得密不通風(fēng)。臺上有人把對稱掛著的鞭炮點燃，一時間好不熱鬧，海二少心急，幾次回頭都見莊大少被人群擠得狼狽的樣子，想開口喊他卻聽見鞭炮在耳邊炸開，于是轉(zhuǎn)身一把拉住莊大少的手，拽著他擠到剪彩臺前。

天上懸著的兩個彩球也綻開，色彩鮮艷的亮紙片隨著風(fēng)飄動，不知哪幾位大官拿起剪子剪了彩，然后又一齊掀開紅布。綠皮電車在陽光底下閃閃發(fā)亮，車頭扎著一朵鮮艷的大紅花，顯得氣派極了。海二少跟著人群鼓掌，又轉(zhuǎn)頭看莊大少，為他指出電車的方向，生怕莊大少錯過精彩時刻。

海二少沒想過，電車如此顯眼，莊大少怎么可能沒看見。但他就是想把這一份快樂分享給莊大少，這樣純粹的情感，使得莊大少尤為感動，也跟著心潮澎湃起來。

國外不是沒有電車，他自小出國，見過大的小的、車廂長的短的、紅的綠的、新的舊的電車。這一刻卻真的像從未見過一樣，體會到了這樣新奇的快樂。

莊大少見過趾高氣揚的海二少，見過落魄至極的海二少，唯獨沒有見過這樣單純快樂著的海二少，他的雙眼看著海二少，像是在看一冊令人入迷的畫本。

等回過神來，已經(jīng)被海二少拉到電車上了。

人人都想湊熱鬧，電車里擠的也全是人，維護秩序的售票員早就不知道被擠到哪處去，等車廂內(nèi)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臅r候，大家才發(fā)現(xiàn)售票員在外頭氣急敗壞地舉起小旗子讓一部分人下來。

海二少搶了個車頭的位置，只有瘦瘦的欄桿擋著，顯出很危險的樣子。莊大少顧及安全，提議先下車，再坐下一趟也是一樣的?？梢灰姾６倭辆ЬУ捻泳陀行┬能?，海二少理由充分，絕不下車——這是電車第一次開動，具有不一樣的意義，整個車廂就數(shù)車頭最最威風(fēng)，他不下，因著想讓莊大少也一起感受這份‘威風(fēng)’的緣故，也倔強地拉著莊大少的衣袖不讓他下。

周圍還有人也想爬上車的，但是“吉時”已到，于是電車就在這樣嘈雜的情況下緩緩開動，海二少感覺腳底傳來嗑噠嗑噠的聲音，知道這是電車要出發(fā)了，興奮得想蹦起來，莊大少拉住他，不讓他亂動。

電車速度還沒有莊大少的汽車快，但這絲毫不影響海二少的心情。

“莊大少，以前我頂不喜歡洋人的東西，覺得也就這么回事兒，裝腔作勢而已?？烧嬲J識你了之后，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竟有那么多好東西??！”

明明是一句再普通不過的話，可莊大少卻在里面聽出了感謝的意味，向來沉穩(wěn)的他也覺出了一點輕飄飄的得意。

正想回他話時，電車卻緊急剎車，原先就擠的車廂猶如被波濤拍打過，前后推搡得厲害，一個不留神，莊大少被周圍的人擠了下去，腳底踩空的一瞬間，卻見海二少英勇飛身而出，抱著莊大少滾落地面。

莊大少利落起身，成年男子的重量本來就不輕，加上人群推力，海二少躺在地面上，臉色發(fā)白，額頭全是冷汗。

“二少，你哪里疼？能不能起來？”莊大少說罷便用手試探海二少軀干。

海二少牙關(guān)緊閉，在極力隱忍疼痛，只能微微地搖頭。

碰到右手時，終于忍不住慘叫一聲，把莊大少嚇出一身冷汗，平日里的風(fēng)度也不要了，大聲疾呼人群退散，又喊來莊公館的司機，兩人合力把海二少抬上了車。

八寶鴨不吃了，胭脂鋪也不去了，海二少最怕疼，汽車里只有兩個熟人，便不管不顧地哭起來，莊大少一邊安撫他，一邊讓司機開快點，馬上找個醫(yī)院。

海二少期期盼盼的美好一天，快樂不過一個鐘頭，便以劇痛的方式落了幕。

第23章

海二少坐在病床上，單憑一只手與食盒做著斗爭。

另一只手打了厚厚的石膏，纏了幾圈紗布，掛在海二少脖子上。驚魂未定加之手腳不便，莊大少硬是把海二少瞧出了單薄瘦弱、楚楚可憐的樣子。

剛剛送來醫(yī)院時，陣仗大得仿佛海二少馬上就要斷了氣，需要立刻搶救。待大夫和護士小姐拿著急救器械匆忙跑來，才發(fā)現(xiàn)只是海二少哭出了山崩地裂的架勢，并沒有危及生命的傷口。大夫本做好了從閻王爺手里搶人的準備，一看這情況，便語氣不大好地告訴莊大少并無大礙，無需小題大做，讓海二少坐著等一會兒，馬上給他做檢查，誰知眼前這年輕人仿佛不知羞似的，哭聲更大了，嚷嚷著不能等了疼死了，還讓護士小姐給他打止痛針。

大夫頂瞧不起吃不了痛的男人，覺得怕疼是娃娃才有的特質(zhì)，遂對海二少道：“別哭了！止痛針不能亂打，你忍著點兒，很快就給你治??！”

海二少正哭得暢快，冷不防被兇大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停止了哭聲，一個哽咽剛剛上來，被強行壓下去，整個人顯得更加可憐。大夫太兇，海二少不太敢跟他說話，于是抬頭望向莊大少：“很快是多快啊？我特別疼?！闭Z畢又一顆眼淚掉下來，又顧忌著大夫的話，沒敢接著哭。

莊大少道：“大夫，請給他開間病房?！?/br>
“這個傷可不需要住院?！?/br>
“他疼得厲害，或許是從小到大沒受過這樣的傷，讓他休息一會兒，我們再走?！?/br>
兇大夫見莊大少不卑不亢，彬彬有禮的樣子，也不好再冷言相對，吩咐護士小姐開了病房，又領(lǐng)海二少進診療室做檢查。

海二少典型的欺軟怕硬，剛剛被大夫這么一說，疼也不吭聲了，乖乖地坐在椅子上讓大夫往自己的胳膊上石膏。

兇大夫自言自語：“你們這些小公子，都是被慣的，我做醫(yī)生這么多年，越是細皮嫩rou的大戶人家孩子，越是矜貴，一點點小傷都像天塌了一樣?！?/br>
海二少在心里頂嘴，我可骨折啦，骨折怎么能算小傷！

大夫又道：“外面那個是你哥吧？肯定從小寵著你呢，還‘從小到大沒受過這樣的傷’，你是前朝太子嗎？我見的病人多了，人家窮苦人家的孩子，傷得比你重的也有，可從來沒像你這么嚎過。”

海二少：……

“大夫?！?/br>
“嗯？”

“你認不認識一個人？姓孫，早年在十里鎮(zhèn)唱青衣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