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來得及反應(yīng)，便眼睜睜見到自己面前忽然出現(xiàn)一張巨大的血盆大口——便是其中隨意一顆尖牙，都有她的手臂長短！

    一陣猛烈的腥風(fēng)迎面而來。燕妙妙雖沒了靈力，可皮膚上附著的法陣卻已經(jīng)自行催動。

    便見到她身上銀光一閃，一道巨大法陣便將她朝后一推連退丈余，與這鼉龍的口器分隔開來。

    可燕妙妙有法陣護(hù)體，而玄龜卻沒有。

    她眼睜睜地見到方才正與自己對答的那頭玄龜，活活被那鼉龍口器擭于其中。層疊猙獰的巨齒一壓，玄龜一族引以為傲的堅(jiān)實(shí)龜殼便登時(shí)破裂。

    “呲”地一聲，燕妙妙被濺了滿身鮮血。

    她理解弱rou強(qiáng)食乃是自然法則。

    可是卻怎么也接受不了一頭開了靈智的、方才正與自己說著話的玄龜瞬間喪生在面前。

    那鼉龍已得了一食，卻仍不滿足，當(dāng)下嚼碎吞下了口中的玄龜尸首，便又繼續(xù)朝著玄龜族群中再次猛攻。

    一時(shí)間玄龜一族間血rou橫飛、慘叫不絕。

    燕妙妙著實(shí)見不得這單方面的屠戮，也顧不上這是妖族內(nèi)部的事務(wù)，便在虛空中一喚，召出了蜚愁。

    便見這更仆山內(nèi)，猛然出現(xiàn)一頭面目兇惡的火獸神魂。

    烈火熊熊，壓根無須燕妙妙出手，那鼉龍瞬息之間已被生生逼退。

    鼉龍雖然體型巨大、氣力驚人，卻也敵不過兇獸蜚愁之力。不過短暫交鋒，它的身上已然被野火燎出了一道深入皮rou的傷口。

    “何處來的道修！”鼉龍突然口出人言，怒喝道，“還敢管起去我妖族內(nèi)部的事情來了？”

    燕妙妙乘著巽乙飛舟升至半空。

    “你既已開了靈智，怎么還能做出殘殺同族的事情來？”

    卻見鼉龍冷哼一聲：“鼉龍一族以玄龜果腹，難道不合理嗎？”

    “倒是你……小小道修卻來我妖界干涉，是不是太過多管閑事了？”

    燕妙妙皺眉：“若是人界未開靈智的鼉龍與龜類，我自然是管不了。可既然你們都已有了靈智，便完全可以天地靈氣為食，全然不必以此殘殺活吃果腹……你這樣做，同無知無識、生吞同類的牲畜又有什么區(qū)別？”

    鼉龍道：“鼉龍食玄龜、玄龜食蝦魚、蝦魚食水草、水草食地靈……本就是天道規(guī)律。”

    又是天道。

    這妖界之中流傳的天道是不是有點(diǎn)奇怪？

    “若是靈智不開，生靈循著本能而生，那你所說的的確就是遵循天道。”燕妙妙沉聲道，“可既然有了靈智，便不能只遵循本能行事，茹毛飲血這樣的野蠻行徑是獸性、并非天道。”

    “上蒼讓你開了靈智，不是教你如無知野獸一般嗜殺同族的。”

    鼉龍譏諷地看她一眼：“獸性那是你們?nèi)俗宓恼f法，我本就是獸?！?/br>
    “你說我做的不是天道，可你好好瞧瞧……這些玄龜們都將這事視作理所應(yīng)當(dāng)，你情我愿的事情……還容得了你來管？”

    燕妙妙聞言，當(dāng)即便轉(zhuǎn)向了玄龜一族。

    一個(gè)滿身同類血rou的玄龜緩緩開口。

    “鼉龍說的是，我們玄龜一族本就是鼉龍的口中餐食，天命難違、理當(dāng)如此?！?/br>
    這還有上趕著要被人吃掉的？

    燕妙妙：這些玄龜是不是都被洗了腦？

    笑話，有了智慧還讓人遵循獸性……若是換成了人族，豈不是要讓人類爬回樹上變成猿猴？

    燕妙妙狠狠跺了跺腳。

    “你們甘愿被吃，我也管不了！”她當(dāng)即便將蜚愁鞭一收，“好不容易開了靈智，不想著共建六界繁榮向上，光琢磨著被吃是天道……簡直不可理喻！”

    她cao縱著巽乙飛舟，想就此一走了之?？蛇@飛舟剛動了分毫，她卻又回轉(zhuǎn)過來。

    “你們覺得天道如此自甘墮落，我管不了，”她蹙著眉開口，“可我實(shí)在見不得你們玄龜一族千萬年傳承就此斷絕……”

    她說著話，身上便閃下一陣靈光，一道法陣從她皮膚上剝離開來。

    忍著身上法陣分離的劇烈燒灼疼痛，燕妙妙額上滴下一顆汗來。

    “……我偏偏要逆了你們的天道，讓這鼉龍?jiān)贈]辦法吃了你們。”

    話音剛落，那道法陣忽地迅速暴漲變大，一時(shí)間更仆山中金光四射、法陣之處璀璨耀目。

    須臾之后，便見到那法陣猛地朝下一降，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芈湓诹说厣闲斠蛔宓凝敋ぶ稀?/br>
    一陣輕煙過后，便見到地上的近百頭玄龜龜背之上，雕刻著的紋路組成了一道巨型法陣——若稍有加害，這些玄龜身上的法陣便會自發(fā)組合，形成一道護(hù)罩，將整個(gè)族群護(hù)于其內(nèi)。

    還沒等玄龜與鼉龍反應(yīng)過來，那紅衣的道修便坐在飛舟之上，迅速離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過渡章節(jié)。

    六千字雙更達(dá)成！

    *

    ☆、第 71 章

    逆著醴泉一路朝西, 燕妙妙乘著巽乙飛舟極為憋屈。

    此處比燕妙妙想象中要大得多，直飛了六個(gè)時(shí)辰才終于抵達(dá)了更仆山的盡頭。

    這一路上，她親眼目睹了無數(shù)起弱rou強(qiáng)食的沖突血案。

    兔子拔了草木的根莖, 狐貍咬開兔子的脖頸，猛虎大嚼狐貍的皮rou。

    仿佛在看動物世界。

    他們形如動物, 卻又并非純粹的動物。

    似乎前一瞬，兔子還在同狐貍討論何處的水源更為干凈, 而一眨眼, 狐貍便撕扯開了兔子的身體。

    ——后者竟也一臉平和、欣然接受。

    看了這一路, 燕妙妙終是意識到——

    這更仆山，是一片天性獵場。其中的妖族以動物為本心進(jìn)行思考、以動物的習(xí)性為行事準(zhǔn)則。

    他們拋棄了因靈智而生的人性、為了遵從食物鏈循環(huán)的天道而甘愿赴死。

    無高下、無分別，萬物皆為盤中之餐。

    *

    醴泉的盡頭，亦是更仆山的盡頭。

    那是一處凌空的斷崖。

    環(huán)形的更仆山在此處戛然而止，露出外圍黑暗無垠的虛空。而醴泉則如銀河水，在這無盡虛空中緩緩流淌。

    清泉漂浮在空中，延伸至看不清的遠(yuǎn)處，在更仆山壁微光的映射之下, 波光粼粼。

    燕妙妙乘著巽乙飛舟，在黑暗中逆流而上。

    又是不知過了多久，久到燕妙妙都迷迷糊糊地快要睡著，終于見著了亮光。

    她躺在飛舟之上, 眼皮外面透進(jìn)來亮光，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睜眼時(shí)，正對上一雙澄澈分明的鹿眼。

    那小鹿膽大, 見燕妙妙睜眼，四蹄一蹦，便躍上了飛舟。

    燕妙妙伸著懶腰坐了起來。

    小鹿歪著頭瞧她。

    她朝著四周一掃，發(fā)現(xiàn)自己已來到了一處高山之下、醴泉源頭。

    同更仆山的繁花盛景不同，此處一片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