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覺得沒有多大意思。

第三天還是彩排演練，換了幾個項目，肖重云沒有興趣，就呆在酒店里上網(wǎng)，等小鬼回來。那天張松早上七點鐘就出門了，晚上八點鐘還沒有見回來。吉隆坡離赤道近，晝夜等長，天黑得比國內(nèi)晚，肖重云就當(dāng)小朋友年輕，在外面多逛了一會兒。

他等了半小時，覺得不放心，就到酒店大堂里去看。一些參賽選手和工作人員都陸續(xù)回來了，肖重云攔住一位攝影組的男生，問張松呢？

“你說那個面癱不笑的?。俊睌z影師想了想，“他好像買什么花去了，說熱帶的花香，要買點送恩師。”

他給張松的手機開了國際漫游，打過去卻沒人接聽。酒店大堂的茶水吧里有塊電子屏幕，一直在無聲地播著當(dāng)?shù)匦侣?，現(xiàn)在似乎在播一個車禍?zhǔn)鹿?。肖重云瞟了一眼，是卡車撞到了路邊步行的小男生，救護(hù)車正在趕來的路上。

他瞟了一眼，就再也移不開目光了。

躺在地上的人是張松，粉紅色的玫瑰花散落一地。

手機鈴聲響起來，肖重云按接聽的手都是顫抖的。也許知道張松是中國人，那邊直接對他說中文：“肖先生是嗎？有個年輕人被車撞了，在送往醫(yī)院的路上。你是他手機里設(shè)置的緊急聯(lián)系人。你在哪里？救護(hù)車正好要從酒店門口過，你帶上證件在門口等?！?/br>
肖重云沖到酒店外，正看見一輛白色的救護(hù)車自車流中緩緩駛來。

救護(hù)車閃著警燈，兩邊車輛紛紛避讓。救護(hù)車到酒店門口時車停了下來，兩個醫(yī)護(hù)人員從后廂中下來，口氣急厲，接過他手機：“你是監(jiān)護(hù)人嗎？手機關(guān)機，現(xiàn)在上車，快！”

☆、第29章收

肖重云想都沒想，就上了車。

救護(hù)車?yán)锩婧芎?，沒有開燈，中間放著一張擔(dān)架床，隱約只看得到個人形。遮光窗簾拉下來，看不太清楚里面的情況。推想也許是考慮到病人怕光線刺激，也沒再想，便一步跨進(jìn)車廂，向擔(dān)架床走去。

他的手是顫抖的。

肖重云摸到了冰涼的鐵拉桿，摸到了被子與床單，床是空的！

一床卷起來的被子放在擔(dān)架正中央，上面蓋了一層薄薄的醫(yī)用毯子，看上去仿佛上面躺著一個人。

肖重云驀然起身，救護(hù)車的門已經(jīng)在身后碰地合上了，咔噠一聲落了鎖。警燈重新亮起，警報響起來，兩旁的車流重新開始避讓，這輛車開始向著道路的某個方向行駛。

隔音玻璃，涂料很特殊，讓車內(nèi)的人看得見外面，而外人看不見車內(nèi)情形。駕駛座與車廂部位用鐵條隔開，也隔著隔音玻璃小窗，只看得見司機的后腦勺。擔(dān)架床上帶著束縛帶，地上有兩個氧氣罐，落滿灰塵，看上去很久沒有用過。

肖重云忽然意識過來了，這不是普通醫(yī)院的救護(hù)車，這是精神病院用來運送精神病人時使用的密封監(jiān)獄！

他敲著玻璃，窗戶只有沉悶的回聲，他瘋狂地?fù)u門，門鎖紋絲不動。他歇斯底里地求救，然而沒有任何人聽得到。

那個旅途有多長，肖重云不知道。整個過程中沒有食物，只是偶爾從前方駕駛艙的小窗戶打開，一位穿白衣的“醫(yī)護(hù)人員”從那里扔下一瓶礦泉水來。最開始肖重云還會掙扎和求助，到后面，他只能靠著車的一角，渾渾噩噩地睡過去。

夢里都是無盡的黑暗，他一會兒看見張松陷在漩渦里，向他伸手求救，一會兒又是自己在漩渦里，向別人求救。

他沒有太多關(guān)系親密的朋友，沒有人能夠救他，夢里肖重云絕望得要死，然后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個人就在不遠(yuǎn)的地方，淌著刺骨的黑水艱難地向他走來，一步一步，伸出手。不知為什么他覺得很安心，仿佛全世界都拋棄他時，這個人的身影始終站在他旁邊。他的手一定是溫暖的，他的身旁一定是安全的。

肖重云伸出手，兩只手十指相扣時，那個人忽然像干掉的泥塑一般，身體一片一片往下剝落，直到整個人融化在水里。

然而那雙眼睛是明亮的，溫和的，憂傷的：“學(xué)長，你不記得我了嗎？”

亂夢紛紜，一個接著一個，偶爾清醒的間歇里，肖重云明白一定是水有問題。水里有東西，讓他只能昏昏沉沉地睡覺。然而旅途太長，他不能不喝水。

神智不清醒時，似乎被人抱起來過，中途換了車。依舊是密封的廂式貨車，待遇好了一點，至少有停車休息的時間，讓他面色蒼白地解決個人生理衛(wèi)生。沒有人再強迫他喝有問題的水了，可是手臂被注射了針劑，全身沒有力氣。肖重云知道這是肌rou松弛劑，為的是讓人喪失逃跑和反抗的力量。

貨車穿過鄉(xiāng)間公路和橡膠林，在一處別墅門口停下來。

大約有兩三排建筑，帶著花園，游泳池，背后是一片很大的高爾夫球場，與其說是別墅，不如說是個秘密莊園。貨車的廂門打開，一個二十多歲，壯碩魁梧的男人走進(jìn)門，示意他往外走。肖重云打了肌rou松弛針，又幾乎沒有飲食，只走了兩步便跪在草地上。男人嘁了一聲，手臂穿過膝彎，把他打橫抱起來，一路走進(jìn)別墅的主樓。

那個人推開一扇門，把他放在地板上，便關(guān)門離開了。

干凈整潔的臥室，靠窗放著一張黃花梨木書桌，上面有幾本詩集。衣柜半開著，露出熨燙整齊的西服和襯衫。衣柜旁擺著一個衣帽架，上面掛了一頂卡其色的寬檐帽，出門遮太陽用的。地板剛剛打了臘，光可鑒人。床上放著什么東西，肖重云覺得很眼熟，想去拿。

他真的，被抽干了一絲一毫的力氣，只能靠手肘撐地的力量，一點一點爬過去，直到摸到柔軟的白床單上棕色的信封。

肖重云把信封里的東西抽出來，是一份被撕成碎片的“放棄遺產(chǎn)繼承權(quán)聲明書”。聲明書上注明了，他主動放棄繼承某處，某處與某處的公司產(chǎn)權(quán)以及房屋物權(quán)，末尾有他自己的簽字，就在不久之前。

混沌的意識忽然清醒過來。

這種熟悉的感覺，這就是他的房間。雖然那個房間早已在大火中燒毀了，可是這就是他的房間，他的書桌，原樣擺放的衣帽架和以前?？吹臅?。

在衣帽架與墻之間，有一個遮擋的空間，放著一把高背椅。有人坐在椅子上，冷笑：“歡迎回家，我親愛的弟弟。一紙放棄遺產(chǎn)繼承聲明，就想撇清你和我之間的關(guān)系，未免也太小看我了?！?/br>
張文山靠著椅背，滿身酒氣，腳邊放著一只開了口的酒瓶子。他的襯衫有些皺，額發(fā)一縷一縷垂下來，好像在這里坐了很久，專程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