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寫意山水畫。

青年的對面，還臥著只橘色老貓。老貓身子圓滾滾的，甚為富態(tài)，連脖子都找不到了，遠遠看去如同一個橘色毛球。它歪頭看了看燕子，一甩尾巴，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報春燕才要進屋，忽覺腳邊微沉，低頭一看，卻是只小凳子精。它頂著一杯杏色的茶水，稍稍抬著頭，看樣子是想讓客人喝上一杯。

報春燕彎下腰拿起茶水，摸了摸小凳子精的頭，輕聲道：“謝謝你啦。”

小凳子精抬起前腿，輕輕蹭蹭客人的掌心，愉悅地轉(zhuǎn)了個圈，撒著歡跑遠了。

雪還在下。

青年飲盡杯中茶，將紫陶杯放至案幾，看向客人：“我就是沈泊如，這沒有外人，鄴城出了什么事情？”

報春燕立在門外，任點點白雪滿頭，急道：“神君，我是監(jiān)察鄴城妖鬼動向的小仙。如今鄴城有疫鬼作亂，城中好多人都染上了瘟疫?！?/br>
“疫鬼？”橘貓?zhí)蛱蜃ψ?，口吐人言：“疫鬼乃怨氣所化，喜歡隱藏在江水井水之中作亂，傳播疫病的速度極快，且事發(fā)前毫無預(yù)兆?！?/br>
“按照常理來說，疫鬼這種東西，只會出現(xiàn)在怨氣深重或發(fā)生災(zāi)害的地方。而鄴城百姓安居樂業(yè)，近年也沒有大災(zāi)害發(fā)生，并不符合疫鬼出現(xiàn)的條件?！?/br>
沈泊如搖搖頭，沉吟片刻：“阿肥，還有兩種情況是會出現(xiàn)疫鬼的。第一種是鄴城里面有什么東西吸引了疫鬼。而第二種...是有人在驅(qū)使疫鬼。”

被喚做“阿肥”的橘貓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色，嘀咕一句：“驅(qū)使疫鬼，閑的沒事?！?/br>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如果真有人在這樣做，那驅(qū)使疫鬼的人，肯定是想從中獲利?！鄙虿慈珙D了頓，又看向報春燕：“請問鄴城可出現(xiàn)了什么奇怪的人？”

報春燕低頭思考，半晌之后，她似想到什么，忽然道：“有個開醫(yī)館的江小姐，能治好城中感染瘟疫的病患。但江小姐之前一直是個醫(yī)術(shù)不精的人?！?/br>
她定了定神，又低下頭：“我一個人解決不了這些事，這次來是找神君幫忙的?！闭f著，她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根翎羽，惴惴不安道：“我聽人類說，上門求助需要帶著禮物。我也沒有什么好東西，就這跟翎羽還漂亮些，給神君當做這次的報酬吧?！?/br>
沈泊如笑笑，他接了小姑娘的翎羽：“你的報酬我收下了?，F(xiàn)在就走吧，阿肥留下來看家?！?/br>
阿肥抬起一張大餅?zāi)?，問道：“你這半死不活的身子，撐得住嗎？”

沈泊如屬于先天神祇，與那些后天修煉飛升的仙人不同。將死之時，會通過轉(zhuǎn)生的方式獲得新的壽命，循環(huán)往復(fù)。

臨近轉(zhuǎn)生時，神的右臂上會出現(xiàn)一圈玄色咒痕。當咒痕長成一圈，就是命盡轉(zhuǎn)生的時候。

神因混沌元氣而生，但并不是永恒的存在。每一次轉(zhuǎn)生都會耗去部分元氣，等元氣耗盡，也會消亡湮滅，復(fù)歸混沌。

沈泊如身上的咒痕在不到百年的時間里長了半圈，并已顯出神魂將散的跡象。他雙手捧著熱茶，垂下眼輕笑道：“生生死死這么多年，也沒什么。我這次反正熬不過去了，趁自己還有口氣，出去轉(zhuǎn)轉(zhuǎn)也好?！?/br>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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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一天我會有貓的。

第2章涇川刀（2）

三月。

春山暖日，楊柳搖風(fēng)。鄴城的街道上，大都是出來踏青的少年少女，他們穿著新裁的長衣，漫步在繁花碧草間。

這天，江家醫(yī)館對外招收醫(yī)師，不少人慕名而來，擠滿了屋子。

一名年及弱冠的青年，也來到了江家醫(yī)館。

青年一身天青衣袍，左手搖著一把灑金的折扇，儀態(tài)瀟灑。怎么看怎么像世家公子，而不是來應(yīng)征的大夫。

江家的家仆上前，懷疑地看了青年幾眼，問道：“閣下也是應(yīng)聘的？”

青年一收扇子，點頭笑道：“恩?！?/br>
家仆又問：“先生如何稱呼？”

“沈秋，字泊如。”

“沈公子師承何處？”

“自學(xué)而成?！?/br>
“公子習(xí)過什么醫(yī)書？”

“未曾看過?！?/br>
“那...那救治過幾人？”

“未曾救過，但會治瘟疫?！?/br>
家仆臉上已經(jīng)露出不耐煩的神色，只當沈泊如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他冷哼道：“沈公子有何絕技，敢在一眾醫(yī)師面前夸下如此?？?？”

他有意為難沈泊如，回身端來一碗煮好的藥汁，仰起頭，眉眼間是掩不住的得意：“我且問問你，能不能分辨出這里都有什么藥材？”

家仆手里端的并不是一般藥，而是江小姐用來醫(yī)治疫癥的“神藥”。鄴城之中，好些醫(yī)館都曾分辨過藥中成分?？蔁o論是資歷高深的老醫(yī)師，還是久負盛名的大夫，都區(qū)分不出里面的成分。

家仆志得意滿，準備聽沈泊如說出認輸?shù)脑挕?/br>
沈泊如神色平靜，伸手接過藥碗，將它端起，稍稍低頭，輕嗅碗中藥汁的氣息。醫(yī)館中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眾人只見沈泊如眉頭微微一皺，隨即又舒展開來。他思索片刻，順手把盛有藥汁的白瓷碗放到身邊柜子上，抬眼望向家仆。

他忽然笑了一下。

家仆被沈泊如瞧得一慌，生怕被發(fā)現(xiàn)自己有意為難。他心里有鬼，急忙拿過藥碗，挺直了腰桿道：“這是我們店中最常見的傷寒藥，怎么樣，你看出來沒有？”

沈泊如手腕輕抬，扇骨一敲藥碗：“最常見的傷寒藥？”他頓了頓，笑問道：“既然是傷寒藥，為何里面會有大椿的香氣？”

家仆一愣，隨即冷笑：“大椿？那是什么東西？”

沈泊如淡淡道：“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大椿是壽命極長的神樹，能短暫延長人的壽命。如果將它加進藥材之中，能令死者再生八十日。八十日后，死者復(fù)死。”

家仆哂笑：“大膽狂徒！分辨不出來，就不要胡言亂語，壞我醫(yī)館名聲！”

沈泊如道:“我沒有亂說，敢問醫(yī)館里的大椿從何而來？”

家仆大怒:“胡攪蠻纏！什么大椿？我只知道香椿臭椿?！?/br>
沈泊如朗聲道：“我不知道你們從哪里得來的椿木。如果用它來治療疫癥，這就是一副極為危險的藥?！?/br>
“它會令那些感染瘟疫的人暫時恢復(fù)成健康的樣子?？雌饋砦烈呦袷潜豢刂谱×?，可實際上，它仍在大范圍傳播。八十日一過，死者復(fù)死?！?/br>
家仆當即啐道：“哪里來的瘋子！膽敢大放厥詞!”他招呼門外打手：“你們愣著干什么？趕緊把這滿口胡言的妖人攆出去！”

侍立兩邊的魁梧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