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見這封信的郵寄者嗎？”

沃爾夫?qū)鶕崦谴鹈?，說：“嗯，一位故人。局勢動亂，我們不得已分開，戰(zhàn)爭結(jié)束后，我就一直在找機會來法國?！?/br>
陌生男子的眸子里，此時有了流光，這其中或許暗藏有許多故事。

分離、思念、等待、堅守……

婦人不得而知，但眼前這位作為曾經(jīng)的敵對方的德國人，一定有著與她相同的共識。

“和平真好，對嗎？”

婦人愛撫女兒的花辮，說：“尤其對這于孩子來說，和平是最為重要的。”

穿越過隧道，車窗外掠過成片成片的梧桐林，旖旎祥寧。

法院判決書上，刑期長達五年，面對石場第二個月，沃爾夫?qū)闵顣运豢赡馨具^五年，絕望如影相隨。所幸事情出現(xiàn)了轉(zhuǎn)機，表叔雷奧得訊沃爾夫?qū)韥啿继m洛茨避風，遲遲不見心生疑惑，調(diào)查才知沃爾夫?qū)驯徊度氇z，他買通了集中營醫(yī)生，偽裝病亡后將沃爾夫?qū)宦穾Щ厍f園。

那時沃爾夫?qū)眢w狀況已十分不妙，多處器官衰竭，記憶里，藏身在酒莊城堡地下室，周遭彌漫氣味特殊的桶裝紅酒味道，僅能進食流食，稍有不妥，便撤宿徹夜嘔吐膽水，胃部的灼熱蟻噬rou體、骨髓，許多個日夜，沃爾夫?qū)s在墻腳□□，汗水淋徹衣裳。

在官方檔案記載中沃爾夫?qū)咽敲廊耍敳∏橹鸩睫D(zhuǎn)好，他仍須藏匿。直至世界大戰(zhàn)的夢魘重演，一位叫名叫西蒙，金發(fā)碧眼的年青人，原是莊園雇農(nóng)的兒子，戰(zhàn)場上負傷，回莊園養(yǎng)病。西蒙腿傷時而復發(fā)，一夜暴雨，他在痛苦掙扎中離世了。從那時起，沃爾夫?qū)赜昧宋髅傻男彰蜕矸荨?/br>
倆人長相相近，略微喬裝后，沃爾夫?qū)谝欢ǔ潭壬现厥白杂?，他離開莊園，回到了闊別多年的梓里。表叔雷奧曾告訴沃爾夫?qū)碾p親，沃爾夫?qū)厣碓趤啿继m洛茨，一切安好，毋需擔憂，雙親將信將疑，直到親眼看見才心石落地。

母親提及一個人，那年收到訃告，一名法國男子協(xié)助他們辦理繼承手續(xù)，并告之事情全貌，男人看起來很消沉，卻盡心盡力為沃爾夫?qū)幚砗笫?，有他在，兩位老人感到安慰許多。當男子提出想帶走沃爾夫?qū)娜沼洷荆赣H忍不住詢問他與沃爾夫?qū)年P(guān)系。

男子回說，他們是戀人。

記憶紛至沓來，一時間生出許多感慨。

沃爾夫?qū)χ鴵u頭，這家伙是打算記掛他一輩子。

而沃爾夫?qū)趾螄L不牽念著賈斯丁呢，這么多年，他心里至始至終有份遺憾，那夜醉吻之后，沃爾夫?qū)忝鲿裕恢彼詠頉]猜錯，賈斯丁心里有他，他們是相愛的。

沃爾夫?qū)ネ鶟h堡，在賈斯丁宅邸、工廠等能想到的地方徘徊，見進出均是陌生面孔，便覺應了猜想，戰(zhàn)爭事起，賈斯丁大概是離開了。

十年之間，偌大的漢堡變得遠陌。偶然路經(jīng)溫菲特姆帝豪酒店，見其內(nèi)燈光黯淡了許多，沃爾夫?qū)X里閃過一段不起眼的記憶。集中營服刑期間，弗朗茲曾向他打聽弗雷德夫人，他還疑惑為何倆人認識，只是在當時那種情況下，容不得他多想什么。

沃爾夫?qū)呷刖频?，與弗雷德夫人相見，由此得知1934至1935年期間，賈斯丁為了救他數(shù)次賄賂蓋世太保，得知訃聞后，賈斯丁心灰意冷，便變賣資產(chǎn)離開了德國。

聽罷，沃爾夫?qū)睦餄M想的是，當噩耗傳來，賈斯丁會是多么地難過，這令他懊惱。

沃爾夫?qū)壬巳ネ▏南敕ā?/br>
弗雷德夫人說時機不好。當時是，太平洋戰(zhàn)場上德軍失利，節(jié)節(jié)敗退，盟軍攻勢不減，法國四處起義，德國人的身份過于敏感，冒然入境恐會危及性命。

等吧，戰(zhàn)爭總有一天會結(jié)束。

只是誰也拿不準時間。

再往后，法國抵抗運動勝利，維希政權(quán)瓦解，德軍一部分被俘，一部分被轟趕出法國，沃爾夫?qū)鶝]有機會去法國了，可他仍選擇逗留在漢堡市，心系彼岸，仿佛只有這里，距離賈斯丁最近。

旋即，漢堡市遭遇了空襲，夜晚酣睡中，爆炸聲四起，轟炸機投擲下密密麻麻的□□，將城市化作了火海，沃爾夫?qū)S同混亂的人群，躲避到空氣稀薄的防空洞里。

后半夜落雨，盟軍撤離，防空洞積水了，天亮，沃爾夫?qū)簧頋窳茏叱?，漢堡市就變了模樣，雨澆息火苗，袒露出突兀的廢墟，他坐在海港殘垣旁，掠過身側(cè)的海風透涼，細雨撲面，望向視線所極的茫茫海岸線，懷想彼岸國度里他難以觸及的愛人。

賈斯丁。

喃喃這個名字，眼眶被吹拂地陣陣發(fā)燙。

“祝愿你好運?！?/br>
達到目的地，婦人牽起小姑娘的手，與沃爾夫?qū)聞e。

列車距離終點越近，車廂愈發(fā)空蕩，周遭僅余下零星的幾位旅客，沃爾夫?qū)鶞惤嚧埃F軌兩側(cè)依舊是漫漫無邊的梧桐林，他緊張地握住了雙手。

十二年間，變數(shù)頗多，難說賈斯丁已結(jié)婚成家了。如若真是，沃爾夫?qū)膊辉共换?，重要的是，他終于等到了戰(zhàn)熄的這一天，他要當著賈斯丁的面告訴他，他還活著，并且感謝他，曾為了他，做了那么多……

走下車廂，沃爾夫?qū)崞鹄瓧U，月臺另一側(cè)，賈斯丁倚靠石柱，劃動火石。

火苗燃躍，唇間的煙卻松了。

相隔窄窄的兩條平行鐵軌，倆人佇立，愣愣地凝視對方。

看著看著，眼里噙聚起了淚水。

第12章第十二章

“所以說，即使我不來法國，我們也注定會再見？”

城堡后苑，綠茵地成片連綿，倆人亦步亦趨，徜徉其間。

“是啊。”

有時，命運就是如此奇妙。

沃爾夫?qū)[眼望去，彼處呈現(xiàn)修刮一半的球道坪，人造沙坑，微型水塘，平整的果嶺孤豎支旗桿，此刻萬里無云，矮丘綿伏，陽曦將它們鍍了層金色薄膜。規(guī)模小型但一一具有，完完全全的私人球場地，因而看起來頗具喜好個人風格。

“有幾年沒碰球桿了。”

“想打嗎？”

“想是想，但不用今天。”

身側(cè)，賈斯丁比他稍快半個步伐，輪廓熟悉的無名指間空空的。

“我過來時還在想，你應該已經(jīng)結(jié)婚了?！?/br>
察覺到沃爾夫?qū)谟^察自己的右手，賈斯丁說：“這些年日子過得相當貧乏無趣，法國被德軍占領(lǐng)后，我放棄經(jīng)商，回到圣讓德布萊過起了半農(nóng)半閑的生活，伊娃都說我越來越像個老頭子了?？赡芫褪且驗楸容^頹廢吧，沒人看得上。你呢？”

“我藏身在亞布蘭若茨好幾年，久得都喪失了時間概念，后來借用別人的身份才回到漢堡。當然，那時你已經(jīng)離開德國了?！?/br>
“一直一個人？”

沃爾夫?qū)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