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箴言點頭，面色很白，眼睫半垂著，神色沉郁。

    “她沒事吧?！?/br>
    喬芝月匆匆抬頭看了他一眼，問了一句，在他眼神掃過來之前，又把頭低下去。

    對于這個跟她不太親近的兒子，她心里一直有些怵他。

    許箴言冷冷瞥她一眼，不語，默默去到吸煙區(qū)，點燃了一根煙。

    許默狠狠瞪了喬芝月一眼，對于這個心直口快，脾氣有些暴躁，見風(fēng)就是雨的老婆，他一直又愛又恨。

    “看你惹的好事！”

    他跟在他身后，走到吸煙區(qū)，拍拍他肩膀。這個從小就一直爭氣，給他省事的兒子，他現(xiàn)在看到他就滿心的愧疚與心疼。

    爺爺?shù)娜ナ澜o他已經(jīng)是很大的打擊，再加上程安好那邊的壓力，他不用想也知道他的艱難。

    “阿言，其實我覺得小程爸爸最后的話說得很對。”

    “如果你們不相愛，就不用勉強(qiáng)?！?/br>
    “再加上現(xiàn)在小程對我們家的隔閡，也挺大的。”

    “.…..”

    許默在商場混跡久了，總會用最理性的眼光分析事情的結(jié)果。

    不成想，眼前的人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推翻了他設(shè)想的路。

    “不可能?！?/br>
    “爸，我不能離開她?！?/br>
    “.…..”

    ***

    程興國的尸體第二天火化，程安好帶著他的骨灰，回到H市。

    原本程安好只想讓逝者安息，在她爸老家鄉(xiāng)下修一座氣派的墳?zāi)梗屗麣w寧于自己生長的故土就好，可是，孫明蘭堅持要cao辦葬禮。

    城里不允許大辦的紅白喜事，鄉(xiāng)下并無忌諱?；氐嚼霞业诙?，孫明蘭啞著嗓子，給家里親戚打了一天的電話，期間免不了各種哭訴。

    程安好看到，皺眉，她不想她爸的死像看戲一樣被人議論，阻止她時，反倒被她撒潑一番。

    “老天爺，你看看，我生了個多么不中用的女兒?！?/br>
    “不明不白嫁了人，被婆家嫌棄，還氣死了我老公！”

    “我這后半生，該怎么過啊！”

    “.…..”

    程安好心里清楚，孫明蘭是想大辦葬禮，撈一筆親戚的人情份子錢。但她一聲聲的指控，惹來鄰居的非議，也像活生生的尖刀，刺在她心口。

    她不想承認(rèn)也不得不承認(rèn)，她說的是事實。

    身上穿著孝服，幫忙cao辦葬禮的程天驕路過時聽到，皺眉讓他媽少說幾句。

    “沒事，安好，媽說話一直口無遮攔，你別往心里去?！?/br>
    程安好點頭，繼續(xù)忙著手里的事。

    唯一值得寬慰的，程天驕在他爸死后一直站在她這邊，他懂她最難放下的心結(jié)，或多或少，一直在安慰她。

    葬禮最后還是辦了，爺爺奶奶去世后，一直空置的老家樓房，瞬間被各路親戚填滿。

    程天驕和程安好作為孝子孝女，一直在庭前應(yīng)付，前面兩天的酒席，前來吊唁的人讓他們應(yīng)接不暇，程安好每天只能睡三四個小時，整個人瘦了很多。

    程天驕換工作后，進(jìn)了世界五百強(qiáng)企業(yè)，夏芊蕙和她家里人對他的態(tài)度總算有松動。兩個月前，兩人又見了一次家長，打算今年過年結(jié)婚。

    所以這次夏芊蕙跟他一起回了老家，但她一直悶悶不樂，應(yīng)該是不適應(yīng)鄉(xiāng)下簡陋粗鄙的條件。

    人前，夏芊蕙跟程天驕出雙入對，而程安好只身一人，親戚難免多言，對許箴言頗為指摘。

    程安好一直沉默，不辯解也不附和什么。

    她爸的葬禮，她根本就沒告訴他。她手機(jī)一直關(guān)機(jī)，他都不會知道她回了老家。

    那幾天，程安好情緒一直淡淡的，像若無其事，經(jīng)手的事依舊穩(wěn)妥。

    誰也不知道她額角的神經(jīng)一直隱隱作痛，整個人像根繃著的弦，只有忙碌起來，才能讓她忘記一切。

    晚上，她側(cè)躺著望著窗外格外皎潔的明月，能睜眼到天亮。

    人多時雜言雜語，有人說她行事穩(wěn)重，愈發(fā)成熟，也有人控訴她性情涼薄，老程唯一的小女兒，人前卻沒掉過一滴淚。

    可葬禮最后一天，她爸的骨灰入土的時候，她在泥土地里長跪不起，哭到昏厥。

    忘了是誰把她抱回來，從她房間醒來的時候，她腦子一片混沌，吞吞嗓子，一股血腥味，口干舌燥的感覺。

    她拿起床邊空的玻璃杯，想去廚房接點水。

    但她在廚房門口止住腳步，里面有人爭執(zhí)的聲音，很熟悉。

    是夏芊蕙與程天驕。

    “我不吃你們鄉(xiāng)下酒席的菜，你給我做飯，我要吃紅燒魚！”

    程天驕身上孝衣未脫，神情焦慮，明顯的焦頭爛額。

    “小蕙，咱別任性行嗎？你理解下我。”

    “我妹暈倒了，外面那么多客人等著我去招待，我哪有時間和功夫?qū)ｉT給你做飯?！?/br>
    夏芊蕙的音量瞬間往上拔，明顯的不高興了。

    “我無理取鬧？你當(dāng)初追我的時候怎么說的，我要什么你拼了命都會滿足我，寵我愛我一輩子?！?/br>
    “現(xiàn)在讓你給我做頓飯都不肯了？程天驕，你說的話是放屁嗎？”

    程天驕低頭，明顯不耐煩了，握住她的手，聲音透著無力?！　　靶∞?，我現(xiàn)在真的很累……”

    夏芊蕙在氣頭上，不肯罷休地推了他的肩膀一把。

    “你是不是覺得你現(xiàn)在有了好的工作，就可以對我愛理不理了？”

    “我告訴你，我一個B市本地人，找了你一個窮小子，我就是虧了，你還不好好對我，就是被狗吃了良心！”

    “還有之前送你特產(chǎn)的女同事，你是不是對她有意思，啊？程天驕你現(xiàn)在是有本事就忘本了嗎？那個狐貍精……”

    她的話越來越難聽，程天驕忍耐不住，冷言喝住她。

    “夏芊蕙！你別得寸進(jìn)尺！”

    他幾乎沒對她大聲說過話，夏芊蕙的眼角瞬間有了濕意，看他的眼神，又氣又怨，透著股狠絕。

    “好啊，程天驕你還真是長進(jìn)了，敢吼我。”

    程安好退到墻邊，夏芊蕙的話讓她皺眉，但那畢竟是他們兩個人的事，她不好插手。

    原本打算等他們消停再進(jìn)去接水，沒想到，她的話直接轉(zhuǎn)移到她身上。

    “你現(xiàn)在有了好工作，那些親戚夸你幾句，你就不知道你是誰了對吧？”

    “別忘了你當(dāng)初能在B市立足，現(xiàn)在能換到好工作，靠的是誰?！?/br>
    “你妹讀高中，你大學(xué)畢業(yè)找不到工作，是你媽去B市狠心地把你妹競賽拿的獎賣給別人，換你進(jìn)了胡氏公司?！?/br>
    “你被胡氏裁員，現(xiàn)在是靠你妹的老公，才沒失業(yè)！”

    “你程天驕就是個廢物，徹頭徹尾的廢物，不論是以前還是現(xiàn)在！”

    “啪！”的一聲，清脆的巴掌聲，程天驕咬牙，顫抖著手，甩了夏芊蕙一巴掌。

    他寬厚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