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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來的人都是些孤苦無依的百姓,孔宣卻突然發(fā)現(xiàn)兒子跑出來了,小鴻俊暗道糟糕正要躲,父親卻朝他笑著眨眼,示意他趕緊回去。日落西山,小李景瓏手里甩著個玩兒用的唧筒,與小鴻俊回家去,小鴻俊則抱著一疊紙筆,一手被他牽著。“明天起我得上學(xué)堂去了。”小李景瓏朝小鴻俊說,“白天里不在家,但只要一放學(xué),立馬回來?!痹捓镆馕?,十分舍不得鴻俊。那時的鴻俊并不知“學(xué)堂”是什么,直到小李景瓏收拾好東西,翌日去上學(xué)時,他便只好百無聊賴地在院里等小李景瓏回來陪。黃葉飄零,冬天來了,他朝父母提及自己也想去“學(xué)堂”,而就在那一夜里,自己的要求令孔宣與賈毓?jié)稍俅伟l(fā)生了爭執(zhí)。小鴻俊很怕爹娘吵架,每次他們吵起來,他總有種預(yù)感是因為自己,吵完后,母親便黯然傷神,在不見人之處淌眼淚,父親則帶著愧疚,久久地看他,不發(fā)一語。更小時自己還常常生病,每次生病之時,心臟便像著了火一般,要將整個人燒起來,那時父母吵得至為激烈,后來過了段時間,獬獄來過幾次,他的病便慢慢地好了。賈毓?jié)蓞s始終記得,恐怕自己的兒子再遭遇什么不測。“他總要去做這些事的!”“孔宣!他還只是個孩子,他什么都不懂!”這次爭執(zhí)之后,夫妻二人采取了折衷的法子,賈毓?jié)山虄鹤诱J(rèn)字,而孔宣教他寫字??尚▲櫩∫牟皇沁@個,他只想去找小李景瓏,別總是眼巴巴地等著小李景瓏散學(xué)后,快天黑時才跑來搓搓他的臉說:“我可想死你了”,再坐著說會兒話,各回各家。臘月初八,小鴻俊竟神奇地找到了小李景瓏在讀的私塾,扒在窗臺上往里張望。小孩實在太多,讀書聲朗朗的,他挨間找過去,終于找到了在私塾內(nèi)最后面案幾前坐著的小李景瓏。小李景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這半年里個頭長得飛快,已頗有少年的模樣,有人轉(zhuǎn)頭見小鴻俊,便驚訝道:“那誰?”小李景瓏轉(zhuǎn)頭一看,忙趁著師父打盹時矮身過來,讓鴻俊跟在自己身后。小鴻俊本以為他會讓他回去,沒想到少年般的小李景瓏卻讓他在旁坐著,師父也不曾注意到他,睜開雙眼一抖擻,又開始講課。“李景瓏,這誰?”有人問,“你弟?”“我媳婦兒?!毙±罹碍嚹罅四笮▲櫩〉哪?,小鴻俊初來乍到看什么都無比地新奇,隨手拍開他,認(rèn)真地翻李景瓏案上排折。“想我了?”小李景瓏湊到鴻俊耳畔笑著說。小鴻俊只不理會,不住翻小李景瓏的東西,每件都拿過來看看,翻了過后會原樣放好,少年李景瓏身材長開,已透出安全與可靠的氣質(zhì)。“在家里想我了沒有?”小李景瓏聽了會兒課,又湊到小鴻俊耳畔說。小鴻俊正翻他的書,低頭看,上頭還有李景瓏自己作的注釋,便“嗯”了聲。小李景瓏便牽過他的手,抓在懷里不放,在鴻俊手背上摸來摸去。小鴻俊只得單手翻書看,看著看著,小鴻俊困了,小李景瓏盤膝而坐,讓他伏在自己大腿上睡午覺。從此以后,少年李景瓏便無心向?qū)W,不時往學(xué)塾窗外望,讀書素來無聊,至有人說:“李景瓏!你小媳婦來了!”眾人便即哄笑,小鴻俊拖著袍角,躬身從后門,在人身后,躲著師父目光,小心翼翼弟跑進(jìn)來,坐在小李景瓏身邊。大伙兒都頗喜歡鴻俊,想與他說說話,小李景瓏卻不讓小鴻俊搭理他們,小鴻俊有個小李景瓏便滿足了,沒有多大交朋友的欲望。直到有一天,小李景瓏的一名同窗隨手送了小鴻俊一盒脂粉,小鴻俊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茫然搖頭推了,同窗道:“脂粉都不知道……”“……不對,你男的??!”眾人:“……”眾少年都以為小鴻俊是哪戶達(dá)官貴人家的千金,女扮男裝進(jìn)來的,當(dāng)真是李景瓏的未婚妻,沒想到竟是個男孩!頓時學(xué)塾里都傻了。“這不是孔大夫的兒子么?”又有人發(fā)現(xiàn)了,“和他爹好像呢?!?/br>“別去外頭說!”小李景瓏這下慌了,忙讓同窗們保守秘密,小鴻俊則躲在小李景瓏身后,有點怕,畢竟在他的世界里,除了父母就只有小李景瓏,而與這么一大群人打交道,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他從小到大對人的認(rèn)識的極限。“他是你誰?”眾同窗酒飽飯足出來,一個便拉著笑吟吟的小李景瓏,朝小鴻俊問道。小鴻俊警惕地看著眾人,他不大喜歡與這些人一起,便朝小李景瓏說:“咱們回家吧?!?/br>“走,回家回家?!毙±罹碍囆Φ馈?/br>“喲呵——這說啥呢?!北娙吮闳滩蛔∑鸷澹±罹碍囈仓佬▲櫩∨律?,便跟著他回家去。幸而小李景瓏讓人守住了秘密,但保守秘密的結(jié)果,就是小李景瓏被坑走了一個月的月錢,供同窗們喝酒。“這身上的東西都哪兒來的?”“李景瓏給的罷?!?/br>“星兒,不許再拿人東西了,聽到?jīng)]有?”“嗯?!?/br>從前他們在家里玩,不到外頭見人,倆小孩兒便邋邋遢遢的,身上沒一處干凈。但李景瓏已近少年,又是士族之后,平日多少有些講究,出門自然注意裝束,而且——尤其注意小鴻俊的裝束。于是小鴻俊身上常多出些李景瓏替他打扮上的沉香或漢白玉珠串、翡翠腰墜、瑪瑙簪子、扳指,不知道哪來的白圍巾,時而在出門前李景瓏還給他換身自己以前八九歲時穿過的衣服,以免身上濺了墨水,讓賈毓?jié)善鹨伞?/br>這便令孔家里有越來越多零零碎碎的李家的玩意兒,仿佛把李景瓏小半個書房給搬了過來。然而過了半月,李景瓏因一件小事,與同窗們吵了起來。原本是同窗總開他倆玩笑,圍著小鴻俊捉弄,便讓他有點兒怯,李景瓏被說煩了,勒令人閉嘴,一來二去,便打了起來。初時不過是按著捶了幾下,沒想到那同窗面子上掛不住,非要約了打一場,結(jié)果李景瓏幾下便把人給收拾住。這下更是丟人,同窗便召了不少游手好閑的混混,堵在李景瓏與小鴻俊回家的路上,誓要教訓(xùn)這廝一頓。那是一個冬夜的黃昏,寒冷徹骨,六名青年手里拿著木棍,少年時的李景瓏被打得側(cè)躺在地上,血從他的鼻孔里一點點地淌出來。小鴻俊站在巷內(nèi),不住發(fā)抖,看著這一幕。“放開他——!”小鴻俊朝他們聲嘶力竭地大喊道。李景瓏抹了把鼻血,掙扎著要爬起身,身上又是遭了一記重?fù)?,?dāng)即一頭栽倒。一聲轟然巨響,魔氣鋪天蓋地爆發(fā),席卷了整條暗巷。李景瓏睜大雙眼,怔怔看著小鴻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