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幾乎是同一時(shí)間吃飽的。

“小鈺啊，多吃點(diǎn)，來吃點(diǎn)魚。”嬸嬸看齊鈺早早吃完飯，想起身把碗拿進(jìn)廚房里，忙想夾住魚rou給人送碗里去，又對彭程道，“同學(xué)你也多吃點(diǎn)啊，不用客氣?！?/br>
齊鈺是真的吃飽了，他道：“嬸嬸，我吃飽了，想送我同學(xué)回去?！?/br>
叔叔和齊珊皆是一驚，這才剛吃飽飯，怎么就要把人大老遠(yuǎn)趕來的同學(xué)送走。

嬸嬸也詫異地問彭程道：“同學(xué)你不跟著小鈺一起住咱們家里嗎？別見外，這里就跟小鈺自個兒家一樣。”

彭程委婉地回拒了：“沒事的阿姨，等會兒也不用齊鈺送我回去，我倆就在樓下散步聊會兒，我再自己打車過去就好了。”

嬸嬸還想多說幾句，見齊鈺朝她搖了搖頭，也就沒再挽留，任由他們年輕人自己去吧。

齊鈺和彭程出門前，嬸嬸讓彭程吃點(diǎn)水果再走，但兩人走得急，一人拿了一片西瓜就下樓了。

下電梯，出了樓，西瓜也啃得只剩果皮。

“行了，還真的讓你送不成，回去吧。”彭程對齊鈺道。

齊鈺站著，亮著一雙忽明忽暗的眼睛，凝神注視著彭程。

“你要去哪？”齊鈺問他。

“我去親戚家，你上樓吧。”

彭程一把拿過齊鈺手上的西瓜皮，走到一旁，朝垃圾桶里扔了進(jìn)去。

齊鈺還站在原地問他：“哪個親戚？”

彭程胡編亂造了一個：“我舅舅?！?/br>
“行，我送你到你舅舅家，我就自個回來?！?/br>
“……”彭程第一次發(fā)現(xiàn)，齊鈺這么難纏，“你一定要去？”

“嗯?！?/br>
“好吧，我沒親戚住N市?！?/br>
齊鈺走近他，問道：“你是不是只帶了身份證和錢，打算去附近哪個酒店住上一晚？”

彭程如實(shí)答他：“嗯。”

“我?guī)Я隋X，你收留我一晚吧?！?/br>
彭程覺得齊鈺簡直是在跟他開玩笑：“別想太多，回去好好休息，明早你要想見我，我就來找你，然后再回去上課?！?/br>
“你特地為了我逃課過來，我就讓你一個人住酒店去嗎？”齊鈺從褲子口袋把錢包掏出來給他看，堅(jiān)定道，“我知道你不想住我叔叔家，因?yàn)槲乙膊幌搿！?/br>
彭程突然感覺認(rèn)識齊鈺這么長一段時(shí)間以來，昔日里性情溫順柔軟的齊鈺像是他的另一面，而在黑夜里的、此刻站在他眼前的齊鈺，又是另一個齊鈺。

用什么詞來形容好？

冷靜。

冷靜得帶著些陌生感。

彭程妥協(xié)的問出一句：“你是有什么話想對我說嗎？”

齊鈺看著彭程的眼神灼熱又充滿期待，那期待中又帶著一絲瀕臨破碎的絕望，他緩緩道：“嗯?！?/br>
彭程抗拒不了齊鈺這個眼神。

“你上樓跟你叔叔他們說一聲吧。”彭程道，“我在這等你。”

齊鈺知道彭程答應(yīng)的話絕對不會食言，他道：“好，你等我十分鐘，我上樓一趟?！?/br>
“嗯?！?/br>
彭程看著齊鈺打開防盜門，上樓。

自己則站在路燈下弄著手機(jī)，他思前想后，還是打消了給老媽發(fā)短信的念頭，直接撥了個電話過去。

電話幾乎是一秒就接通的。

“逃課了？”是老媽的聲音頓時(shí)響起。

彭程嚇了一跳，心想這個時(shí)間也該是上自習(xí)的時(shí)間，老媽怎么劈頭就上來這一句。

“嗯。”彭程如是答道，他從來都騙不過他老媽，“我在N市?！?/br>
“果然，我就說孫棟怎么急沖沖地給我打電話，跟說你們今晚要玩很晚，你打算就在他那兒住了，”趙女士又道，“我一聽就有破綻?！?/br>
彭程也沒聽她有絲毫責(zé)怪的意味，但對于自己逃課，老媽到底還是有些不悅的。

“老媽，我這次是真的有急事?！?/br>
“你上次也是這么說的，行了，要mama幫什么忙?！?/br>
“明天幫我跟班主任請一天假?！迸沓痰?，今晚他可以用訓(xùn)練應(yīng)付過去，明天不回去上課他就只能被請家長了。

“可以，至于你去N市究竟有什么急事，等著你回家匯報(bào)上來?！?/br>
“嗯?！迸沓虗灺晳?yīng)了一句，“好。”

“今晚住哪？有錢解決問題嗎？”

彭程抬頭望了望遠(yuǎn)處，撇撇嘴，心想還是親娘疼我，道：“沒事，不缺錢。”

“那就行，照顧好自己，”趙女士又道，“祝彭程小朋友十七歲生日快樂?！?/br>
彭程忍不住勾起嘴角，道：“謝謝老媽，也祝老媽永遠(yuǎn)年輕。”

那頭響起趙女士難以掩蓋的笑聲：“行了，掛了啊?！?/br>
“嗯，好?！?/br>
齊鈺下樓時(shí)就看到彭程一個人站在路燈下，路燈高處的燈泡上還有一些小蟲子在飛。

彭程的身影有些落魄，他一手半插在褲口袋里，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么?？吹竭@樣的場景，齊鈺很感激，很愧疚，又包含了一種名為“目斷鱗鴻”的感情。

感激彭程的到來，愧疚自己先前對他的隱瞞，傾耳戴目地想要把那些隨著潮漲潮收不曾示人的往事告訴對方。

那些一直以來他獨(dú)自承受的往事。

“咱們不用住酒店，有地方去了?！饼R鈺走到彭程身旁，亮出手掌上的一串鑰匙道。

“哪里的鑰匙？”彭程回過神來看向齊鈺的手上的鑰匙，問他。

“叔叔他們以前的房子，離著也不遠(yuǎn)，圍著城河畔繞一圈就到了?！?/br>
彭程點(diǎn)點(diǎn)頭，道：“好，走吧?！?/br>
（三十二）月光

初夏夜九點(diǎn)多，風(fēng)吹得人好生舒服。

位于市中心的高檔小區(qū)附近有個熱鬧的廣場，那兒有跳廣場舞的大媽，有結(jié)伴而行的孩童，還有跳街舞、玩滑板的后生仔，反而比白天更是熱鬧。

彭程不像孫棟和劉釗毅他們這樣土生土長的本省人，總會有那么幾個親戚住在N市，每逢過年就會來這邊走動一趟。所以彭程很少來N市，他的祖籍在北方，爸媽的父母都是北方人，卻有緣在南方相遇，也在這落葉生根。

他對這座城市感到陌生，但又齊鈺的家在這兒，莫名的生出一些熟悉和歸屬感。

“從這個樓梯走下去，就能見到河畔小道了。”

齊鈺給彭程引路，兩人并肩從廣場邊上鑲有瓷磚的樓梯往下走。

這樓梯又長又陡，幸好折了幾個彎，否則夜里踩空就麻煩了。

兩人回到平坦路面上，河畔邊上都圍了鐵欄，沿河畔而行的小道左右種著林蔭小樹，讓相隔不遠(yuǎn)的路燈映出溫暖的綠色。

小道只允許行駛自行車和電瓶車，就連摩托車也不讓通行，就更別說私家車了。

路上時(shí)不時(shí)有幾人相繼慢跑而過，戴著耳機(jī)，多是夜跑族，偶爾也有三三兩兩的老人，或是遛狗散步，或是陪伴兒孫。

夜空碧澄，月明皎潔，河面映著城市斑斕燈火。

此處雖無海，不能“海上生明月”，那人卻近在指尖，依然“天涯共此時(shí)”。

并肩漫步在這條小道上，兩人的心情都因這靜雅環(huán)境而舒坦平和。

彭程忍不住問齊鈺：“現(xiàn)在可以說嗎？”

這的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