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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或生或死都無所謂的淡然。他說的時候笑的風輕云淡。我們不清楚他是不是知道了自己現(xiàn)在狀況,也沒敢問,只是打馬虎的說讓他別多想,好好治病就行。他盯著我們,笑了下,卻沒說話。我看著他,不由想他哪能不知道呢。宋望的奶奶外公都得的是癌,他那會兒也有照顧,肯定對這有些了解。公公住的雙人病房,面積大,設備全,環(huán)境也干凈。這房剛好暫時只有他一個病人,也清靜方便。平日主要是婆婆陪著,我和宋望則是下了班或周末幫會兒忙。而一一因為太小,身體抵抗力不怎么強,所以公公婆婆不讓帶到醫(yī)院。最初的一周多,陸陸續(xù)續(xù)來了不少人探望,帶著大包小包,擁在床周圍,問東問西,關心幾句,便離開了。母親探望的時候我不在,之后我給她打電話,談到公公時她嘆了一聲,說:“怎么看起來一下子老了那么多……”聽母親這么一說,我不禁默默去回想幾個月前的公公。平時探望的頻繁也不覺得有多大的變化,這會兒才對比了才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的神采奕奕在他身上早已找不到任何痕跡了。他這樣讓我不由想起了父親。盡管他的狀況遠沒有父親那么糟,但也足以讓我不安了。周末的一天,我和宋望像往常一樣去了醫(yī)院。到了下午,宋望接到公司的電話,接著囑托我了幾句后就匆匆離開了。偌大的病房頓時只剩我和公公。窗外白金色的陽光透過大大的干凈的窗戶,柔和的為蒼白安靜的病房帶來些許生機。公公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過了會兒起了身,準備下床。我忙去扶他,他擺了擺手,笑著說現(xiàn)在還能走,沒事。“要不要出去轉(zhuǎn)?今天天氣挺好的?!?/br>“不用,窗邊曬曬就行?!?/br>我應了一聲,跑去搬了把椅子放在窗邊燦爛的陽光下。而他則走到了電視旁,蹲下,打開了一個抽屜,將一個巴掌大的木盒小心翼翼拿出,關了抽屜,穩(wěn)穩(wěn)地端著盒子走了過來。“這盒子是干什么的?”我盯著那精致的木盒,好奇的問。“這不能告訴你。”公公笑著,將椅子的方向調(diào)整成了稍微背對著太陽才坐下,將盒子放在腿上的陰影里,像為它遮陽一樣,接著緩緩打開了它。“不是不能告訴我嗎?”我坐在他旁邊,笑問。盒子里,一個封了口的光滑的白玉瓶靜靜的躺陷在厚厚的海綿中。公公沒有回答,只是低著頭,溫和的注視著那精巧的瓶子,拇指在瓶身上緩緩擦過。“能讓我看看嗎?”我問。“當然?!彼⑽⑿α讼拢瑓s始終注視著那瓶子,并沒有遞過來讓我看的意思。半晌,他突然問:“釋然啊,你覺得我這人怎么樣?!?/br>我不知道他為何突然問這樣的問題,便不假思索的回答:“很好?!?/br>他沒說話,只是勾著唇角。靜了會兒,低聲反問:“好?……”頓了下,“你知道這里是什么不?”我順著他那從未移過的目光看向盒中的玉瓶,想了想,回答:不知道。他唇角又上揚了些,頭也沒抬的緩緩回答:“是你爸的骨灰。”我震驚的瞪大了眼,僵到了那。“只是一小部分。”說罷,抬頭看我,問:“想不想拿回去?!?/br>我盯著他,不知該怎么回答。我之前還想他怎么會那么簡單的就放棄了要父親的骨灰,現(xiàn)在看來他將想法告訴母親,其實只是抱著試一試的態(tài)度,想將父親徹底的、“合情合理”的,帶走。但最終要如何,他是早就打定主意了的。盡管我認為人死了就什么都沒了,平時也不太講究風俗或忌諱,但面對父親骨灰的一部分被拿走,我心里總有些膈應。他笑容淡了些,望著遠處:“你爸,很疼你媽,你媽又是他的妻子,陪了他幾十年。我要是不顧這些直接把你爸帶走,未免——”他停了下,然后自嘲的笑了,“——也沒什么可恥不可恥,反正干的事一樣?!?/br>“我就是一直這樣對你爸的,從始至終?!彼志従彽拖骂^,手緊緊的端著木盒,用拇指輕輕摩擦著光滑潔白的瓶身,“我沒有管過他怎么想。我只是想盡各種方法把他控制在我的范圍,自我滿足。“罪魁禍首是我,然而得到那種結(jié)果的卻是他……“他是受我牽連,有什么錯?“我才是該受折磨,該去死的那個。我怎么都行……但不能是他。“他只是,想過正常的生活而已……”他鎖著眉,低啞的聲音如沙漏中緩緩漏下的沙,每一字每一句消耗著他精神上已所剩無幾的的力量,但換來的是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切在時光流逝下越來越遠,剩下無力回天的蒼涼。我望著陷在海綿中安穩(wěn)沉睡著的玉瓶,白`皙純素。——“我很想你”。想起父親信里的最后兩句話,想起時最初粉碎的紙片。——“那樣子,也挺可憐的……”看著在短短的幾個月內(nèi)白發(fā)增多、蒼老不少的公公,母親的嘆息好像又在耳邊回響。然而他靜靜的凝視著白玉瓶的時候,唇角帶著淺淡的弧度、眸中懷念與深潭般的溫和,卻讓我能深切的感受到在他們還年輕的時候,他是如何看著父親的。或者說,他內(nèi)心深處,一直是如何看著父親的。也許是他掩飾的很好,也許是我以前并不注意,但不論如何,此刻我卻覺得以前他的眼中像擋著塊玻璃,但再怎么通透也是擋著。而現(xiàn)在塊玻璃徹底沒了,里面的情感毫無顧忌的流露了出來。我猶豫的張了口,剛輕喚了聲:“爸爸,你……”接著就又猶豫了,不知道該不該問、如何去問。公公則抬起頭,看著我。我看著他,有點局促,半晌才問:“你和我爸,你們到底是……什么關系?”呵,這問題問的……關系,關系多了——好友、同學、親家,硬要算的話還是雙方子女的義父。公公有些復雜的盯了我會兒,笑了下,反問:“你覺得是什么?!?/br>我更尷尬了,問自己公公和自己的父親是不是一對,全世界可能只有我一個。我甚至懷疑我會不會從最初就理解錯了,也許根本就沒什么。他淡淡笑著。過了會兒,問:“你覺得你爸怎么樣。”我使勁的點了點頭,不暇思索回答,他對我很好。“對你媽呢?!彼謫?。我想了想,回答:“還行,他挺能忍的。”突然想起父親“病”的時候,便猶豫道,“以前狀態(tài)不太好那會兒,好像有些怕我媽……我不清楚,可能不是吧,但我這么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