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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軀挺得筆直,仍是望著前方。遠處已經看不到站著的人了,一雙雙幽藍的眼睛布滿了整個地平線,漸漸地從黑暗中蔓延過來;耳邊是混雜了狼嚎的山風,空氣中是刺鼻的血腥。黑暗中那些幽藍的眼睛在契丹人尸堆上盤旋,而周邊仍有無數藍光在晃動。有一群離開了主體,往四喜這邊靠過來。這邊的地面上也有幾十具尸身。四喜能聽到身后同袍沉重的喘息聲,和自己的混雜在一起。雙腿如灌了鉛般一步也抬不起來,身體每一寸肌rou都像斷裂開來般疼痛,連轉個頭都做不到。很奇妙,他心中并不怎么覺得悲傷或是恐懼,反而有幾分懷念。懷念在陳府的后園,給陳玉兒架設秋千的日子。柳將軍……會照顧她的罷。四喜僵硬的面龐浮現一抹溫柔的微笑。不知怎地,眼前又出現了離開柳府時的情景;那柳晉給陳玉兒刺傷了,癱坐在椅上,頭側歪著,神采飛揚的神駿風姿全然沒了,面色猶如死人一般,只一雙眸子毫無感情地望著他,像是有什么話要說,又沒有必要說了。四喜一甩頭,搖散了腦中的幻象,自嘲地一笑,心道:怎地又想起那混蛋來?最近的一頭狼離四喜已不足十丈,狼息之聲撲面而來;四喜望著那猙獰的狼首,腦中卻是一片空白,只莫名想到:早知要死在這里,當日怎不揍那混蛋一拳……也好消我當年積怨……四、五匹狼緩緩圍了過來,這群人中只有四喜還如山一般直立著,狼群顯然視他為威脅。四喜微微一嘆,閉上了雙眼。“……隊……正!隊正!”有人在扯他的褲腳,聽聲音像是姓郭的什長,語調顫抖得不成樣,激動得變了腔調。四喜睜開眼睛,猛地一回頭,只見后方火光沖天,一長串的火把順著山道整齊而快速地正趕過來,遠遠地似乎能聽見大地被震動的聲音——這是許多許多的人奔跑的腳步聲。已經距離四喜不到三丈遠的狼群見了火光,開始后退。四喜只是呆呆地站著,剛才的轉身用光了他全身的力量,現在的他連開口說話都覺得嗓子無力。折久年的大部隊,終于趕上了。契丹人的尸身大部分被狼群拖走了,不過折家軍還是在殘尸中搜尋到了蕭燴的半身,當即斬了他的頭顱,做了十來副擔架將丁隊幸存的兵士抬了,美滿地結束了這一場深山追擊。下山途中四喜一直陷于昏迷狀態(tài),折家軍的軍醫(yī)脫下他身上血rou模糊的鎧甲時,連折久年這個見慣了大場面的將軍都忍不住把頭別了開去。右營丁隊算上隊官,合共五十五人,在這深山之中拖住了蕭燴的二百契丹精銳,整整兩日兩夜!折久年部趕到時,丁隊還剩十一人,而蕭燴部幾近全滅。折久年只知這個漢子是柳晉的人,卻沒想到這人竟如此驍勇無畏,不惜舍身狼口,也要拖住蕭燴。“此人,猛將也?!?/br>歸途之中,折久年對帳下軍士感慨地說。大小將領皆點頭應聲,其中一個披著明光鎧的軍官,卻用嫉恨的眼神掃了一眼行在隊伍后方的那一排擔架。房玄安端了茶點去侍奉柳晉時,發(fā)現房門大開,桌上壓了張“去去就回”的紙條,人已不見蹤影。這一日的黃昏,折家軍大部出了小遙山,在山下原蕭燴扎營的地方就地駐扎休整;報捷的信件早由斥候送回白石城了,此刻倒也不急著歸城。兩日來丁隊幸存的兵士被折家軍諸人當做英雄般對待,四喜這個小小的陪戎校尉也分到個獨立的營帳休息;其他幾人皆清醒了,唯獨四喜受的傷重些,此時仍舊是昏迷著,不過調養(yǎng)之下面色紅潤了許多。照顧四喜的兵士扳開他的嘴給他灌了些藥湯后,便熄燈退了出去。過了一陣,忽然有人掀開簾子走了進來;此人謹慎地左右張望了一陣,將簾子垂下,窸窸窣窣地摸索了一會,掏出火石將油燈點了,湊到四喜床榻前看了下,“嘿嘿”地笑了一聲,拔出了腰間佩刀。這人身披明光鎧,身材瘦小,面目猥瑣,赫然是那被驅出威遠軍后又憑借著父蔭混到折家軍軍中的猥瑣男子。猥瑣男子將佩刀在四喜纏滿了繃帶的身體上比劃了一下,口中極無恥地說道:“你立了這樣的功勞回去,少說不得連跳個幾階,咱可不能讓你爬到爺爺的頭上……休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小子太多管閑事,管到爺爺頭上……”言罷舉起刀來,就要劈下。“哦?他管了你什么閑事?”猥瑣男子一驚,扭頭一看,不知何時又進來了個人,穿著貴氣的紫綢袍子,卻沾滿了塵土,風塵仆仆,胸膛起伏的喘著粗氣,面色極難看。那猥瑣男子愣了一下,仔細看去,見只有這小白臉一人,也沒有驚動巡邏的兵士,當即惡從膽邊生,獰笑道:“是你這個兔兒爺……”話未說完抽刀便砍,刀刃直指對方喉嚨。柳晉拳腳上不能與那神秘的山賊頭子抗衡,亦比不上王子與或沈教頭,但收拾下這個沉迷酒色之徒,自是綽綽有余;當即往下一蹲身,不退反進撲到猥瑣男子懷中,手肘往下一抬,立即打斷了對方鼻梁;不待他慘叫出聲另手便捏到他脖頸處,膝蓋往他下腹用力一頂。猥瑣男子涕淚齊出,喉嚨卡住了叫不出聲,雙眼翻白了一下,悄無聲息地緩緩倒下。柳晉丟下手中爛泥一般的猥瑣男子,走到四喜床榻前,伸手探了他的鼻息,見其沉穩(wěn)悠長,猶如熟睡,才松了一口氣,胸中的大石放了下來。四喜迷蒙中只感覺營帳內有些吵,先后來了不少人;而后那些人又退出去了,只有一個人坐到了他的床沿。折久年的偏將聽柳晉說有人夜襲丁隊隊正陳四喜,親自帶了人來把那猥瑣男子押解下去,若不是此人的父親是兵部尚書,只怕早被憤怒的丁隊兵士剁成rou泥。那猥瑣男子直到被押解走了,也沒搞清楚這個兔兒爺是什么來頭。眾人皆退出去后,柳晉到四喜床沿坐下,打量了下他全身裹滿的繃帶,幽幽地一聲嘆息,俯身覆到四喜身上,在他干澀的唇上輕輕一吻。很溫柔的一吻。四喜只覺得這種觸感非常熟悉,又腦中昏昏沉沉的無法思考,漸漸睡去。四喜醒來時天已大亮,兵士們正在拆帳篷,他身上蓋了毯子,正躺在擔架上。四喜睜開眼睛,轉動了一下,看到李十三坐在他身側不遠處,旁邊也是一副擔架,身上纏了一大堆繃帶。四喜笑了一下,這家伙……還活著么。李十三注意到四喜的眼珠在轉動,大喊了一聲:“陳哥!”欲撲過來,然后結結實實地摔了個狗吃屎。丁隊活下來的這十一人,除了四喜和李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