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確實(shí)如此，長睡了三天醒來之后，球球就覺得世界似乎變得跟從前不太一樣了。

    以前看什么都看不清楚，也不想去看，整個世界都是灰色和黑色。

    可現(xiàn)在，他才突然發(fā)現(xiàn)原來世界是彩色的，有那么多東西在自己沒注意的角落里生長著，不管看什么都覺得很有意思，哪怕看一只螞蟻爬來爬去，都能讓他看入迷。

    “螞蟻在干什么？”林絮問。

    “搬東西，我掉下來的飯?！鼻蚯蛘f著，蹬蹬蹬跑進(jìn)廚房，拿了點(diǎn)沒吃完的剩飯過來，小心放在螞蟻經(jīng)過的地方。

    發(fā)現(xiàn)螞蟻搬走扔下去的食物后，他抿著唇笑了起來，哼哼聲似乎都帶著唱歌一樣的音調(diào)。

    一上午他就坐在那里看著螞蟻，即將午飯時又下水摸了條魚回來。

    下午球球也沒閑著，蹲在雞圈角落里，將自己偽裝成一只小雞，盯著幾只已經(jīng)長大的小雞仔瞧。

    每天都是他在喂食，這些小雞也跟他很熟了，時不時湊過來到他身邊轉(zhuǎn)一圈，或是捉只蟲子放在他身邊。

    等他從雞圈出來后，林絮招招手將他拉到身邊：“好玩么？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嗯。小雞很貪吃，一直在覓食，它們喜歡吃蟲子，還有蚯蚓?！?/br>
    “還有呢？”

    “草根很長，有這么長?！彼斐鍪直郾葎澚艘幌?，“草葉味道很好聞，吃起來是苦的?！?/br>
    林絮笑了笑：“是啊，所以野草不能吃。我們球球觀察的真仔細(xì)。”

    將注意力從自己身上挪到外界，這是個好現(xiàn)象。

    林絮松開他讓他繼續(xù)玩。

    球球的話比從前多了一點(diǎn)，晚上睡覺前，他又拉著林絮主動跟她說白天看到的東西，眼睛里都是掩蓋不住的光。

    這次發(fā)病后的變化實(shí)在很大，林絮一直看著他，看得球球都說不下去了，紅著臉拉起被子蓋住自己的臉。

    “嚶，睡覺?！北锪艘粫笏锍鲞@么一句。

    “好，晚安?！?/br>
    只是好狀態(tài)就維持了一天而已。

    隔天一早，林絮是被一陣撲騰聲吵醒的。

    她睜眼一看，就發(fā)現(xiàn)球球正坐在地上，視線直愣愣地盯著枕頭上。

    那上面，落了一把頭發(fā)，足有雙指粗細(xì)的一大把。

    球球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手一捋，又是好幾根頭發(fā)隨之掉下來。

    從前天晚上變成人形后他就沒再變回去，看到頭發(fā)后，他終于明白過來，猛地變回了原形。

    一顆差不多兩米高的巨大動物立在床前。

    球球發(fā)病那天，鱗片只被蹭掉了三分之一左右，之后又掉了一點(diǎn)，但最多也沒超過一半，可今天一看，大半鱗片都消失了，現(xiàn)在只剩了一點(diǎn)點(diǎn)。

    腦袋脊背腹部尾巴，全都禿了，特別是尾巴，就只剩了尾巴尖上還有一點(diǎn)鱗片覆蓋。

    球球驚愕又呆滯地看著自己。

    他抖了下身體，鱗片就像秋天的落葉一樣，地上瞬間又多了幾片

    林絮赤著腳下床，擔(dān)憂地拉住他的爪子：“球球?！?/br>
    “我，我的鱗片?！?/br>
    “肯定就是正常更換鱗片而已，沒事的?！?/br>
    “不是?！鼻蚯驌u頭。

    龍族里，還從沒有任何一直龍會這樣褪鱗片。

    努力像從前一樣將自己縮起來，可沒了鱗片遮擋，他什么都裹不住，臉依舊露在外面。

    不用照鏡子他都知道自己現(xiàn)在看著多糟糕多惡心。

    球球拉起鋪在地上的毯子裹在身上朝臥室外滾去，林絮以為他又要往外跑，沒想到他并沒出門，而是滾進(jìn)了先前為他準(zhǔn)備的另一間臥室。

    將門窗全都關(guān)上，他用毯子蓋住自己的臉，自閉地縮在黑暗的角落。

    臥室的門也不是真的門，就是厚皮毛簾子，夏天為了通風(fēng)全都撩了上去。

    球球?qū)⒑熥臃帕讼聛?，其?shí)林絮推開就能進(jìn)去，但她只走到門口就停住了腳步。

    敲了敲簾子，她喊了聲：“球球，我可以進(jìn)來么？”

    “我想一個人。”

    球球聲音悶悶地從里面?zhèn)鱽怼?/br>
    “好，那我就在外面等著。”

    林絮嘆口氣，返回臥室，撿起地上掉下來的鱗片仔細(xì)看了看。

    這些鱗片摸著有些干，沒有在他身上時溫潤有光澤，像是被削薄了的石片一樣。

    她還沒有仔細(xì)看過球球現(xiàn)在身上的情況，她一直覺得，一定會有新鱗片長出來，這種現(xiàn)象就像另一種蛻皮一樣，貓狗到季節(jié)也會換毛。

    這是種莫名的直覺，說不清楚。

    不過還是給球球一些接受現(xiàn)實(shí)的時間，她沒有進(jìn)去打擾。

    球球在屋里自閉了很久，晚飯放在門口他也沒有吃。

    聽不到里面有哭聲，也沒有水痕出現(xiàn)，似乎沒有哭。

    林絮稍微放了心。

    這天晚上球球都沒有出來，她將飯端走，又放了杯水在門口。

    “我放了水在門口，出來喝點(diǎn)水吧。”

    里面沒有聲音，林絮猶豫地看著門簾。

    “球球，你還在么？”

    仍舊沒有聲音。

    林絮終于忍不住了，這自閉的也太久了，生怕他又會做什么傻事，她也顧不得許多了，一把先開門簾走了進(jìn)去。

    屋里很黑，打開燈，一眼就看到了縮在墻角的那一大團(tuán)。

    球球仍舊被毯子蓋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只是之前這毯子是淺黃色的，現(xiàn)在卻變成了深棕色。

    伸手摸一下，一手的水。

    原來之所以沒有眼淚流出來，是因?yàn)闇I水全都被毯子給吸收了。

    林絮拎住毯子一角猛地掀開。

    “哼哼哼?！睔⒇i般的哭聲猛地大了起來，一團(tuán)rou色的球拼命將自己往墻上擠，整個墻壁似乎都跟著搖晃了一下。

    林絮也看清楚了球球現(xiàn)在的樣子。

    他身上所有鱗片全都落光了，一片不剩，他此刻就像是褪了毛的雞一樣，偏生身上還不光滑，凹凸不平的，瞧著異常古怪。

    掉下的鱗片被他用尖利的爪子劃成了一片片落在屁股下面，地面被戳出了一個個洞，他的淚水都積在了洞里。

    “不要看我?！鼻蚯驘o助地靠著墻壁，尾巴晃動著，試圖將毯子拉回來。

    他小聲乞求道：“我好丑，不要看我，你出去?！?/br>
    林絮扔開毯子，伸手抱住了他。

    沒了鱗片阻擋，就像是在抱著人形時一樣，林絮并不覺得惡心，反而覺得挺親切。

    被抱住的瞬間球球瑟縮了一下。

    “可我擔(dān)心你怎么辦？你希望我出去么？”林絮問。

    球球搖搖頭，盡力將自己縮的更小一些。

    他不希望被林絮看到，害怕被她厭惡，可同時又希望她能留下來，希望這種時候，能有個人跟他說一切都沒關(guān)系不需要在意。

    然后林絮就真的說了這句話。

    “沒關(guān)系啊，這里就只有我們，你害怕什么？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