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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還有王謝兩家的相安局面,所有的平靜終于蕩然無存。王導傾軋朝堂這么些年只有一個目的,“維|穩(wěn)”,如今他與這條路背道而馳,全然不顧背后虎視眈眈的潁川庾家,他要將王悅扯回去。謝景去了王家,他敲開了王家大門。王悅在堂前與王導不知說些什么,王悅的臉色有些陰沉,一回頭瞧見被下人迎進來的謝景,眼中詫異一閃而過。王悅先前正在同王導吵曹淑之事,王家有人覺得既然曹淑都已經知道了這些事,不如將外頭這幾房女人和小公子迎回王家來,終究是王家的血脈,不能流散在外頭。王悅聞聲直接當場踹翻了桌案,那桃木桌案直接給他踹裂了。王悅自己知道他在朝堂上早沒了地位,背后也沒有依仗,瞧王導之前的態(tài)度,他儼然是王家的棄子,可火氣上來了,他管得了這么多?王導若是當著曹淑的面將那幾房妾侍領回來,他能將祠堂一把火燒了。他正火著,一轉頭便瞧見了走進來的謝景,這段日子沒顧得上曹淑之外的事,他乍一眼瞧見謝景有些愣。許久沒說話的王導終于對王悅道了一句,“我給你個機會?!?/br>王悅看向他,皺眉道:“什么?”王導望著謝景,三個人頭一次匯聚一堂,氣氛忽然詭異了起來,王悅皺了下眉看向謝景,似乎在詢問些什么,謝景卻沒有望著他,謝景正望著王導,一雙漆黑的眼里頭照不見任何的東西,王悅從未見過謝景這種眼神,那股陌生的氣勢讓他怔住了。他如今才隱隱回過神來,謝景確實沒把他放在眼里過,這朝堂真正能與之棋逢對手的,從來都是王導之流。這幫人才是真正的國手,余下的人不過是棋盤上的走卒,王敦死的那一日,他便懂得這道理了。他只是沒想到能親眼瞧見這場景。出了什么事?王悅正想著,王導開口了。“今日你同他斷干凈了,回來做瑯玡王家的世子,你還是我的兒子,從前你有的,會一樣不少的回到你手上,地位、官銜、權勢、還有你的志向,你不是不甘心嗎?我如今給你個機會,一展你平生抱負?!彼搜壑x景,低聲緩緩道,“潁川庾家算什么東西?”王悅忽然頓住了,他有些沒反應過來。王導對著謝景道:“謝大公子,我想過了,今后百年自有百年的造化,不必強求,將來王謝兩族的事便由后人去cao心,如何?”王導這話的意思很清楚:這筆買賣我不干了。今后若是瑯玡王家真的衰敗了,陳郡謝氏權傾朝野,你非得整王家,那也是王家的造化,左右那時候我也死了,你弄死王悅也無妨。死了還清靜。至于其他王家人,顧不上了。謝景望著王導沒說話,事態(tài)失控了,王導平生確實太難得糊涂一次,此事之錯綜復雜絕對三兩句話能道盡的,王悅若是回去,江左士族中間將掀起一陣極大的動蕩,王悅根本不可能回去了。“丞相,朝堂諸多事本該慎重考慮?!?/br>“我少說還能多活個二十年,這些事便不用謝家公子掛心了?!彼従徑酉氯サ?,“倒是謝大公子自己該當心些,謝大公子絕了寒門的路子,扶持潁川庾氏打壓王氏一族,路都走到這一步了,怕是回不了頭了。”王悅正要問什么,王導平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來,他將說過了的話,又重復了一遍。“今日你同他斷干凈了,你還是我的兒子,從前別人從你手里頭拿走的,我會一樣樣還給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做你沒做完的事。你還是這瑯玡王家的世子?!彼劳鯋傆幸靶?,他太了解他自己的兒子了。明知輸了也要往前走,有如浩然氣,有如快哉風,活這一世非要問個什么東西出來,這才是他兒子。王導望向王悅,“想清楚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而今回頭還來得及,日后羽翼鈍了,一切都遲了?!?/br>王悅原本沒有選擇的余地,而今他有了。王悅頓住了。謝景忽然去拉王悅的手,王悅渾身微微一僵,謝景眼神終于變了,他低聲道:“王悅。”王悅回過頭看了他一會兒,腳步聲在耳邊響起來,王悅回頭看去。曹淑從簾子后頭走了出來,那樣子不知是聽了多久了,王悅一下子頓住了。曹淑沒看王導,望了眼王悅,示意王悅跟她過去。王悅頓了半晌,微微掙開了謝景的手,跟著她走了過去,兩人轉過了隔間,腳步聲還近,一記極為響亮的耳光突然響了起來,謝景神色瞬變,四下頓時靜了。隔間后頭,王悅受了這一耳光,緩緩低身跪了下去,日頭透過屏風打在他身上,白皙的臉上清晰的一道印子,他垂眸沒了聲音。曹淑低聲問他,“想清楚了?”屋子里頭一片死寂,王悅想說句什么,卻又什么都說不出來了。腳步聲響起來,王悅松開了攥緊了袖子的手,低聲道:“你走吧?!?/br>謝景的腳步忽然頓住了,他望著跪在地上的王悅。王悅背對著他,一點點抬起了頭。謝景很多年后仍然記得這場景,王悅似乎想從地上爬起來,可他微微抖了下,最終仍是跪在了原地,好像是沒能爬起來。那一瞬間,謝景有種錯覺,王悅不是跪在了曹淑的跟前,他是跪在了自己的面前,十歲大小,一點點抓緊了他的兩只袖子,他若是回頭走了,王悅會摔下去,哭是哭不出來的,也許會疼。謝景感覺到疼了。大堂外頭,雷夫人一個人站在花廳里,她不知自己為何就走過來了,那屋子里頭靜極了,她聽不見什么動靜。站著聽了良久,卻終究是什么都沒能說出來,一聲極輕的嘆息而已。她沒想把曹淑逼成這樣,子嗣一事,是她故意透露給曹淑的,瞧見曹淑那副樣子她沒覺得痛快,反而有些后悔,活了大半輩子,至此才明白這世上許多事都沒什么意思。爭來爭去,白頭黃土,萬事皆休。日暮的時候,雷夫人又去了一趟,屋子里頭靜悄悄的,看樣子所有人都已經走了,她往里頭慢慢走,一抬頭卻瞧見窗下坐了個人。她以為這屋子空了,卻沒想到還有人留在這兒,她一眼就認出了那身朱紅色錦衣了。“世子?”她詫異不已,第一反應是以為王悅出了什么事,忙走上去要扶王悅起來,“世子你怎么了?”王悅似乎有些恍惚,聞聲有些愣,他抬頭看了眼來人,雷夫人一瞧王悅的臉便愣了,王悅臉上還有沒消下去的巴掌印,充血了,愈發(fā)紅腫起來,雷夫人愣過之后忙去摸他臉上的傷,“世子你這是怎么了?”王悅也不知道他一個人在這兒坐了多久,渾身都僵了,手腳更是冰涼得厲害。雷夫人瞧著他的蒼白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