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圖紙回去等消息。

三人這才舒展了一下筋骨，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聊天，齊諧也趁機溜達進去。那三份圖紙鋪在桌子上，主題都是住宅設(shè)計，其中兩份畫著中規(guī)中矩的高層大樓，卻有一份弄出個建筑群：在一個巨大混凝土半穹頂?shù)恼诒蜗?，方盒子們呈五層排列，一戶似是一個抽屜，下層的屋頂恰是上層的露臺。一些粗獷的柱子高高低低地升上去，將不同形狀的平臺托舉在空中，一些是池塘，一些是花壇，懸空的鐵樓梯將它們聯(lián)接起來，呈現(xiàn)出一種又田園又科幻的奇怪氣質(zhì)。

不用說，自然是方尋的手筆。

齊諧覺得有趣，指著一處狹長的地下通道問：“這是做什么的?！?/br>
“看日出的?！狈綄G一顆口香糖進嘴里，“每年春分的第一道陽光都會從這里照進去，射穿六十米的黑暗，直接打在地下廣場的影壁上?！?/br>
齊諧又指著最高的一處大平臺：“這個呢?！?/br>
“火葬場，社區(qū)居民掛了就在這里燒掉，其他人隨便哪個角度都能看見，什么時候冒煙了就說明有鄰居死了，骨灰收集起來還能種一棵大樹。”

齊諧點點頭：“這里為什么懸空？”

“那是一個重要的地基，日曬雨淋就會剝落一點，居民必須不停往上面培土，不然整個房子都會塌掉?！?/br>
齊諧本想再問，方尋卻嚷著肚子餓背起包就跑了。

晚上回到月園。

小桃接過外套掛進衣柜，問他：“您身體好點沒有？”

“好了?！饼R諧說。

“那個……”小桃猶豫一下，“今天鐵大夫到荀爺那兒去告狀了?！?/br>
齊諧毫不在意：“等會兒煮些甜湯吧。”

小桃答應(yīng)了，又說：“荀爺好像很生氣，說我不該跟鐵大夫頂嘴，鐵大夫也不該羞辱我，您更不該掰斷他的小拇指，叫我們?nèi)齻€好好反省……”

“我沒什么好反省的。”齊諧從柜子里拿出一罐茶葉，吩咐她去泡來。

小桃愣了一下：“您還在吃藥不能喝茶的?！?/br>
齊諧往沙發(fā)里一靠：“我偏要喝?！?/br>
“齊先生您別怪我多話?！毙√颐蛑齑剑澳鷱募依锘貋砗孟窬秃懿桓吲d，是不是你和丁醫(yī)生……”

齊諧眼神冰冷：“你既知自己多話還問什么?！?/br>
小桃不敢再言，端著罐子去泡茶了，當她把杯子遞給齊諧時又瞄了瞄他的臉色，卻看不出任何明顯的情緒。

“坐吧?！饼R諧慢悠悠撥著茶杯蓋，“我們聊聊?！?/br>
“哦?！毙√医庀聡狗旁谑诌?。

齊諧抿了一口茶：“我上次叫你告訴丁隸我不在家，你是怎么和他說的。”

小桃頓時一陣心虛：“我說您和方少爺出差去了……”

“還有呢。”

“沒有了。”

“是么？”齊諧不怒自威。

小桃絞著衣擺：“我讓他……打方少爺?shù)碾娫捳夷??！?/br>
“你明知我那時不在方尋旁邊，為何要編這種容易拆穿的謊話?！?/br>
她的聲音越來越?。骸拔乙詾槎♂t(yī)生不會打的……”

“他的確沒有打，可你其實很希望他打過去，這樣他就能輕易發(fā)現(xiàn)是我叫你說謊騙他?！饼R諧平靜地放下茶杯，“小桃，我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姑娘，只希望你不要自作聰明，做出多余的事。”

小桃一聽這話，眼淚啪嗒就掉了下來。

齊諧把紙巾盒遞過去：“哭什么，我又沒有罵你?！?/br>
這下她哭得更厲害了：“您還不如罵我呢！我最怕您這樣說話了！”

“我怎么說話了?！?/br>
“你今天掰了鐵大夫手指頭的時候、就這么跟他說話的！”

齊諧笑了笑：“看來我是嚇著你了?！?/br>
小桃嚶嚶地抹眼睛。

“對不起，行不行？”齊諧低頭看她。

小桃一邊抽噎一邊點頭。

“好了不哭了。”齊諧放柔聲音，拍拍她的后背。

“我以前一直覺得齊先生人很好，沒想到您今天突然做出這種事……”小桃哽了哽，“鐵大夫那張嘴的確挺討厭的，可他今天也是大老遠跑來給您看病，前腳剛說回去替您抓藥，后腳就被您掰了指頭，我覺得您這樣……真的好可怕?！?/br>
“是嗎?！饼R諧喃喃靠進沙發(fā)里，似乎也覺得不妥，“如此說來我確實不該對他發(fā)那么大的火?！?/br>
小桃低低地嗯一聲：“而且您生氣的時候一點前奏也沒有，別人想看您臉色都沒辦法，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踩了老虎尾巴，然后就……”

“然后就被老虎吃了？”齊諧笑問。

她吸著鼻子點點頭。

“我知道了，下次會注意的?！饼R諧說。

小桃擦干凈眼睛站起來：“那我去煮甜湯了……”

“不用了?！饼R諧笑道，“今天我來煮給你吃，算是陪罪?！?/br>
小桃連說不要，無奈他態(tài)度堅決，只能讓他進了廚房。

☆、期頤

齊諧燒上一鍋水，洗了一只蘋果削著，心里不禁想起那次從屠家村回來之后，丁隸幾乎和小桃說過同樣的話。

可怕。這是他們一致的評價。

然而齊諧卻不認為自己的行為有任何問題。

這樣的情形曾經(jīng)有過，在剛剛住進精神病院的時候：他覺得自己一切正常，可是連最信任的人都說他瘋了。

齊諧輕嘆一口氣，這種感覺真是不好。

水開了。

他把蘋果丁和湯圓等等一起倒進去，沸騰的水面又降下來，平靜且渾濁。

勾上芡，加了糖，盛出兩碗端上餐桌。

小桃的眼睛還有點腫，卻已經(jīng)恢復(fù)了情緒，微笑了一下坐過來。

“總覺得少了什么，下次去買些桂花?！饼R諧遞去勺子。

“好。”小桃點點頭，“明天我去超市看看?！?/br>
“若是沒有干桂花，桂花醬也可以?！?/br>
小桃嗯一聲：“您這甜湯可做得比我好多了！”

齊諧笑笑：“從前貪甜，經(jīng)常自己煮來吃，一來二去就做熟了?！?/br>
“早知道我那天就不煮宵夜了，留著您給丁醫(yī)生——”小桃話剛出口，立刻惶恐地閉了嘴。

“別緊張，我身后可沒長那么多條老虎尾巴。”齊諧語氣平靜。

“唔?！毙√衣耦^喝湯。

“其實你們沒有看錯?！饼R諧淡然說，“我和丁隸的關(guān)系確實不一般，但凡誰往前走上一步，就再也收不回來了?！?/br>
小桃暗自一愣，不敢發(fā)表意見。

“倘若走到那一步，對我對他都沒有好處，所以我才決定調(diào)來上海的總部，目的就是離他遠一些。在這段時間里，我不愿同他有過多的糾葛，不是因為我們之間存在什么矛盾，只是希望彼此能夠冷靜一下，讓生活回到正軌。”

小桃仔細聽著，發(fā)覺齊諧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既沒有宣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