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撩開，是一架古琴。

他一撥，本以為會聽到一聲清韻，卻只有悶悶的彈簧音。

弦被松了嗎。他按了按，果然。

“昨晚我到底喝了多少酒?！被顒右幌滤嵬吹乃闹?，丁隸揉了揉太陽xue試圖再恢復一點清醒，無奈有件事怎么也想不起來。

這齋子的主人，是誰呢。

依稀他只記得一個出遠門的朋友托他照看屋子，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印象。

“好困?！倍‰`打著哈欠坐到床邊，踢了鞋，大字型躺上去。

天花板上沒有燈，素白，角落結(jié)著些蜘蛛網(wǎng)，靠窗處幾小塊霉斑，下面是木窗，長方形的光被分成勻稱的九份。丁隸失焦地望著它，脖頸處一個觸感滑下去，他一摸，是顆木珠。

怎么會戴這種東西。他覺得奇怪，每次進手術(shù)室還得拿下來，多麻煩。

“既然麻煩，為什么還戴了這么久。”他自言自語地脫口而出，隨即發(fā)現(xiàn)問題：既然我對這珠子沒有一點印象，怎么會知道戴了多久。

丁隸的腦子一片空白，盡可能地，他深吸了一口氣，好像怎么也填不滿肺腔，習慣性地掏煙盒，口袋里竟一樣空空如也。丁隸坐起來看看四周，又去客廳找了一圈，最后望進垃圾桶。

一盒黃山煙皺巴巴地窩在里面。

果然是喝太多了。丁隸捏捏鼻梁，手機鬧鈴響了，他按掉，洗了把臉，抓起桌上兩只鑰匙。

關(guān)門上鎖。

咔嗒。

“丁醫(yī)生這么早??！平常都是踩著點來的呢，提前一分鐘都沒有。”護士姜妍拿他打趣。

“小姜是你的表壞了?！弊o士長翻著病歷。

“嗯，叫老董給你買個新的。”丁隸順水推舟。

“誰背后念叨我呢！”董乾坤一臉胡子拉碴，拿著白大褂晃過來，“哦，丁隸，有個老頭兒正找你呢，在門口等半天了！”

作為一位臉盲癥資深患者，丁隸自信他的裝熟技能幾近滿分：“是您啊，別站著，進來坐?！?/br>
老伯佝僂著，皺起一臉憨厚的褶子：“丁大夫你來啦！”

“有什么事？”丁隸推開門。

老伯跟進辦公室，抹開衣角，擰著肩膀，費力地從褲兜里掏出一折鈔票。

丁隸糊涂地看著他。

“這……連本帶利，五千四?！崩喜p手遞過來。

“萬伯，您這么客氣做什么?！倍‰`終于想起來，是兩年前一個心臟外傷病人的家屬，“利息就不用了，您等等，我找一下借條。”

“要的要的，當初那會兒要不是你，我到哪湊得齊手術(shù)費啊。”萬伯捏著那疊錢微微打顫。

“大媽她身體怎么樣。”丁隸翻著抽屜。

“上個月八號，去了?！?/br>
抽屜里的手停了一下。

“她身子一直不好，也是年紀到啦，不過這么些年過來也看開了，生老病死嘛，誰還沒個這一天，是吧?！?/br>
丁隸輕嗯一聲，將借條還給他。

萬伯提起個塑料袋：“我那口子臨走前特地囑咐我，怎么也得好好謝謝丁大夫?！?/br>
“真的不用了?！倍‰`連忙推辭。

“自家腌的醬rou，也不是什么值錢東西，你就拿著吧，不然她準得托夢罵我辦不成事兒了?！彼肿?，缺了兩顆牙。

丁隸最終點了點頭，雙手接下來。

“說起來那次你帶我見的大仙真靈啊，回去我就跟我那口子問清了，果然是有這么件事?！?/br>
大仙？丁隸沒聽懂。

“我那口子說，媽死的那會兒她一人在堂屋守靈，大半夜沒人，就燒著紙叨咕起來。她說她知道，從進門那天媽就嫌她，所以也不求媽保佑自己了，只求多保佑我和孩子平平安安。她說完這話，沒見什么反應(yīng)，就知道媽沒答應(yīng)。她又說，要是這也不成，就請媽施個法子，把我和孩子要遭的禍事，全都轉(zhuǎn)到她一個人身上。”

萬伯嘆一口氣，眼角又濕了。

“我那口子剛剛叨咕完，屋里就刮了一陣陰風，把火盆里的紙灰都吹起來了。打那之后她就常有些莫名其妙的頭疼腦熱，可一想著是替我們擋了禍，她心里反倒高興。兩年前我在一家廠里做木工，釘槍出了毛病，嗖一聲就朝我打過來，我當時沒什么感覺，以為是釘飛了也沒在意，現(xiàn)在想想，是她替我受的這一罪啊……”

“萬伯?！倍‰`拍拍他胳膊，安慰道，“您放心吧，大媽這么心善，老天不會再讓她受苦的，轉(zhuǎn)世一定能投個好人家。”

“是是，你看我又——”萬伯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地咧開嘴，“大清早就在這哭哭啼啼的，鬧笑話了，丁大夫，你忙吧，不耽誤你了?！?/br>
“哪兒的話?！倍‰`送他到門口。

萬伯說著留步，佝僂著轉(zhuǎn)過身去。

查房回到辦公室，董乾坤正蹺著二郎腿翻病例，見丁隸坐下，他呼地一推轉(zhuǎn)椅，從咯吱窩底下戳過來一本書。

“現(xiàn)在沒空。”丁隸埋頭寫著查房記錄。

“你先看一眼！”董乾坤鍥而不舍。

“什么東西。”丁隸接過來，封面上一個比基尼女郎惹火地望著他。

“05年的雜志，已經(jīng)絕版了?！倍ぬ袅颂裘济?/br>
“你從哪弄來的。”丁隸翻開一頁。

“73床打賭輸給我的?！倍っ掳椭钢更c點，“瞧瞧這輪廓，這線條，這乳（防和諧）房結(jié)締組織！”

“你喜歡這類型？”丁隸問。

“必須的??！”董乾坤垂涎欲滴。

“那我下次告訴小姜，讓她朝這個方向發(fā)展一下？”

“別啊兄弟！”

又翻了兩分鐘，丁隸沒什么興致了，隨手夾在一本醫(yī)學雜志里遞回去。

然而他還沒松手，主任已經(jīng)一腳踏進來。

“超低溫環(huán)境下心肌纖維的損傷與修復?！倍ち⒖萄b模作樣地端著封面，“哎丁隸，中科院的課題組最近在研究這個?！?/br>
“是嗎，我看看?！倍‰`眼明手快接過來，抽出那本塞到抽屜里。

“丁隸董乾坤！”主任一拍門板，“你們兩個小子膽長肥了啊，上班時間看這種東西！”

老董嘿嘿兩聲。

“笑什么笑！給護士長知道還不罵死你們！——下次記得關(guān)門！”

“是！一定牢記教訓！”老董敬禮。

“這還差不多?！敝魅稳孀涌山痰厣斐鲋割^點了點，“那本書沒收了，一會拿到我辦公室?！?/br>
“一定的，主任慢走?！倍‰`點頭。

就這么簡單了。

煙，病人，男性雜志，同事間的插科打諢，往那個空了的地方扔進各種東西，應(yīng)該很快就能填滿了吧。

住院部的露臺上，陣風吹起白大褂，一點紅光忽明忽滅，丁隸趴在欄桿望向遠處，周圍的人群緩慢移動著，靜到?jīng)]有一點聲響。

可他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