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頭一次自己保管這么多錢，有點兒緊張。

趙炳才不以為意，轉(zhuǎn)頭笑嘻嘻地問其他人：“該去食堂了呀，有人吃飯沒，一起去?！?/br>
關(guān)唯驚訝，換作是他，就只好自己走了，斷想不到招呼陌生人一起。

不過他們倆，不久前也是陌生人呢，看來自己也得趕快適應和別人相處的新方式了。

這讓他想起劉泉和朱保平的鬧騰勁兒，想起黃晉的四平八穩(wěn)，又捎帶想起了自己的家——忙亂了一天，似乎現(xiàn)在才終于意識到今晚回不去了，就得在這兒過夜了，和一群不知道從哪來叫什么但肯定和自己住一屋的新同學。

關(guān)唯茫然亂想的這一陣功夫，人們都跟著趙炳才走了，屋里就剩他和剛剛伸手拎包的那個同學。

“你好，我叫何景陽。你不舒服??？”男生朝他大大方方地伸出手來，關(guān)唯愣了一下，沒適應這種禮數(shù)。

何景陽伸出的手半中間拐了個彎，拍了拍關(guān)唯的肩膀，絲毫不覺尷尬，反倒讓關(guān)唯不好意思了。

“你也好，我叫關(guān)唯。我沒事，就是不想吃飯。可能太累了今天?！?/br>
“剛剛不好意思啊，弄臟你的床了，不過我的包是干凈的，出門兒前我媽洗過，可能從別的地方蹭了點兒土?！焙尉瓣柨焓挚炷_地拿個小掃帚去掃關(guān)唯床單上剛落上的土，又拿了塊抹布，把倆人中間那溜空床板擦干凈。“你怎么挑窗戶底下？冬天冷著呢。要不要往我這邊兒挪？”

“不用，窗戶下面亮堂。再說以后再來新同學，給人留個門口的也不太好?！标P(guān)唯臨場發(fā)揮，編了個自己都覺得過于高大上的理由。

“你從哪來？我們五個一撥兒來的，都是XX鎮(zhèn)?！焙尉瓣栃χf，“你還想得挺多，沒新同學了，今年掐尖兒我們學校最晚。那我和你作個伴兒?！闭f完就動手把自己的被褥挪到關(guān)唯旁邊。

關(guān)唯張張嘴不知該說什么，只好看他忙乎。

不過想想如果就他一人和別的七個同學隔開，確實也有點兒太引人注意了，不符合他低調(diào)的打算，也就默默接受了。

收拾規(guī)整了，何景陽叉著腰站直，欣賞著自己的勞動成果，對關(guān)唯說：“看著沒？就咱倆的最整齊了。以后要和對面那幫烏七八糟的家伙劃清界限，不能讓他們越過一絲一毫來，寸土不讓！”邊說邊抬起右手，做了個橫劈的動作。

關(guān)唯樂了，心情好了些：“你怎么也不去吃晚飯呀？”

“我讓人捎了，你沒聽到??？哪個是你的暖壺？”

“這個，可我沒打水，空的呢。”

“嗯，我去?！焙尉瓣栆皇至鄠z，帶著四個壺走了。

好象也沒那么困難，這就算認識了至少兩個同學了，而且都這么熱情、開朗。

關(guān)唯慢慢回想了一會兒，陡然意識到自己正在微笑，又嚇了一跳，趕快冷下臉來，生怕被人撞見。

等何景陽哼著小曲兒打水回來了，關(guān)唯才想起自己還沒去摸枕套里的錢。不過也已經(jīng)完全不擔心了，這樣的人們應該不是會動歪心思的。

何景陽給關(guān)唯倒了杯熱水讓他暖暖胃，倆人閑聊起來。

關(guān)唯這才弄清楚剛剛聽到的“掐尖兒”是什么意思：新來的五個同學都是青城轄區(qū)束水鎮(zhèn)高中的，但不同班也不同村。

青中多年以來形成一個規(guī)矩：每年暑假都會去固定幾家高中“掐尖兒”，主要就是招攬成績優(yōu)秀的高一學生轉(zhuǎn)投青中。

一開始有些高中不樂意，鬧到縣教育局也都不了了之。畢竟青中的師資力量和升學率遠非束水鎮(zhèn)能比，為了提升全市高考達線率，總有人要做出犧牲。

而做為條件，青中要包這些學生的學費和住宿費，以及考上本科的第一年學費。對于成績好但家里不富裕的學生，很有吸引力。當然了，能不能來還是要靠實力，所以也未必都是家里困難的學生。

但有一點，這撥學生中間如果出了什么狀況，高三之前可能隨時被退回去，比如學習跟不上，或者嚴重違反校規(guī)——這種情況又極少見，但凡來的孩子，都是沖著自己的前程去的，不會輕易觸線。

也正因此，這幫學生的學籍都是到高考報名前才會由學校出面，統(tǒng)一調(diào)檔，正式劃入青中。

聽著殘酷，但退回去的學生論成績也是“尖兒”，還是從青中鍍了金回來的“尖兒”，舊學校自然也不會拒絕。

何景陽他們這批，是今年來得最晚的一撥，還有其他幾家高中以及象關(guān)唯這種編制以外的，都會被編成一個班。

以高二上半學期期末考試成績?yōu)闇?，過了年全年級四個理科班重新大排班，到時候，能留下來的人雖然還沒有青中學籍，但只要自己不作死，基本上也就擺脫了旁聽生身份。

選了文科的人就沒這個顧慮，掐尖過來的會直接并入唯一的文科班，比如和何景陽一起來的周義和馬立文。

這也就意味著，在升入高三迎接高考之前，他們先要經(jīng)歷一撥優(yōu)勝劣汰的殘酷角逐。

關(guān)唯聽得嘆為觀止，一方面慚愧自己對青中的事情知之甚少，一方面感慨競爭激烈。

何景陽笑笑：“就這點兒破事，年年有上一屆的回去叨叨，代代相傳，哪能不知道。每年都有好多人希望自己被掐上呢。”

“那你學習挺牛唄？”關(guān)唯隱隱擔憂，覺得自己是靠關(guān)系和錢進來的，莫名低人一等。

“我不行，以前差太多了，后來醒悟過來，知道得好好學習了，才拼命追上來的?！焙尉瓣柺箘艙u腦袋，慚愧程度很猛烈。

“哦？怎么醒悟的？”關(guān)唯奇道，他覺得有必要借鑒一下。

可何景陽搖完腦袋，垂下眼睛抿著嘴一笑，沒回答。

看來面對高考，不止自己，這一屋子的人也都一樣被動，沒有自主權(quán)。被選擇或者被放棄。

對于他們來說，或許是影響一生的巨變，但放到高考的大背景下，不過是達線率上波動的一個小點。

只是……何景陽好象是個例外？關(guān)唯看看這位新同學，心里長了個小問號。

第4章八個舍友

人們從食堂回來，帶回來一堆八卦和兩份飯。

趙炳才用自己的飯盒給關(guān)唯也打了一份，勸他哪怕少吃點兒，不然半夜餓了更傷胃，特地補了一句：“我洗干凈飯盒才給你打的！”

關(guān)唯和何景陽聊半天，心情也開朗了不少，自然高興地道了謝，接過了飯。

幾個人把墻角立著的一個窄窄的條桌抬到地中間，給關(guān)唯和何景陽做飯桌。倆人拖了小馬扎，一邊一個坐下，頭碰頭吃著，聽人們說閑話。

首先傳達的是飯菜價格。因為青中不包餐費，大家最關(guān)心這個。關(guān)唯以前也沒吃過食堂，更不懂算計。只是聽他們絮絮叨叨比較了一會兒，最終判定和束水鎮(zhèn)消費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