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遺跡。時隔太久，那些文字沒人認得，但東西卻能用。這地宮之內(nèi)，有一藥園，種了片朱草，只需服下一株，便能修為大進。隱山老人當年吃了一株，只可惜壽數(shù)將盡，沒來得及化開藥力。”

何一笑聽得仔細，忽問：“當年他同好友一道入了地宮，最后只他一個出來？這可真有意思。”

白蔓君這才真正開懷笑起來：“正是這個道理！此地需得三人才能進來，卻只有一人能夠出去。三百五十年前，三山祖師怕是早自己斗死了，才一個也沒能出去?！?/br>
江臥夢也道：“你猜的不錯，他們?nèi)齻€的確死了，骨頭還在，要看還能領(lǐng)你們?nèi)?。朱草在哪兒，我也知道?！?/br>
白蔓君身體一顫。手札之中有詳有略，詳?shù)氖菬o用的，略的是地宮內(nèi)情況，他入了此處才知路徑彎折，認路也難。而對方在這兒的時間比他久，熟悉度也不可同日而語。

江臥夢朝他招手，道：“你過來。”

白蔓君不動：“你想做什么！”

江臥夢道：“我若想對付你，你以為能逃掉？只是我無壞心，你對我兒卻未必存好心，總得防著點。”

白蔓君知他說的是真話。若他對上何一笑與江逐水，也許有勝算，可只是一個江臥夢，就能將他前路堵死。

再不甘愿，他也只得走到江臥夢身邊。

江臥夢微微一笑，看了江逐水一眼，走在前頭領(lǐng)路。

江逐水被他看得有些莫名，但還是跟著他去了，才走兩步，又被身邊人握住手。

何一笑也不看他，只是抓住了便不肯松。

江逐水掙了兩下，沒掙開，又覺得如此動怒未免太難看，只得隨他去。

其余人皆是沉默的，唯獨白蔓君停不下，問江臥夢：“是你與綠華下的毒？”

這事是江逐水一直記得的，此時突然聽聞，心里怔了怔。

是了，他想，父親是不想要他的。

想到此處，他腳步沉重，幾乎走不動路。

何一笑發(fā)覺他異樣，攬了他胳膊：“怎么了？”

江逐水如何能說。

那邊江臥夢道：“是我?！?/br>
白蔓君愛笑語，縱是殺人害命的時候，也沒改了這習慣，此時卻沉聲道：“綠華愛你至深，你竟如此無情！”

江臥夢頗莫名：“你怎會覺得她愛我？她分明只是不想待在浮玉山，又被你這兄長纏煩了，才與我來的獄法山。我二人各取所需，本就沒什么感情?！?/br>
白蔓君一直以為萼綠華是真心愛他，此時聽了這話，根本不信：“你胡說八道！”

“只有你將她當做個小女孩，”江臥夢好笑道，“她恩怨分明，借我之手離開浮玉山，我假死之后，也是被她從棺里撈出來的。她看出我留有一線生機，想救下我，好與我做個了斷，只是挑的地方不太好，陰差陽錯入了這里?！?/br>
這是父母的事，江逐水一點不漏記在心里，聽至此處，忽道：“可你們只兩——”

江臥夢看他的目光溫和極了：“算上你，剛好是三個?！?/br>
江逐水不說話了。三人只一個能出去，最后卻是他與母親在外頭。

江臥夢看出他在想什么，道：“她肚中懷了你，無論進來出去，既是一個人，也是兩個人。”

江逐水心中仍有好奇：“……但母親未將毒全部過給我?！?/br>
“你竟知道？”江臥夢挑眉，又道，“這事的確奇怪，我見著你時意外極了。按我估算，你與她之間只一個能活，可這張臉一看就知道是我的種?！?/br>
他話說得粗，江逐水有些尷尬：“母親那時既有身孕，想來修為也有損耗，必定是贏不過你的，可為何最后是她出去了？”

江臥夢泰然自若：“活兩個人比活一個劃算，她腹中有你，便是兩個人，我自然讓她出去，有何難想的？”

這話才真真叫人驚奇。江逐水只覺這人給妻子下毒毫不猶豫，救人時候也無顧忌，矛盾至極。

江臥夢道：“此一時彼一時，我做的決定必定沒有錯?！?/br>
的確沒有錯，江逐水心道，只是過于理智無情了。

“我還以為你與母親有感情。”

誰想江臥夢竟沉默了。

“……你這么一說，我倒明白了。綠華對我并無情愫，可那時我推她出去，她從來不欠人情，難免耿耿于懷——她只是想太多了?！?/br>
不想多也難。江逐水聽他說了許多，仍然有些懷疑他是否說的真話，是否真的只是做了個簡單的最佳選擇。

白蔓君陰著張臉聽完：“我不信?！?/br>
江臥夢道：“隨你?！?/br>
白蔓君一口氣堵在胸口，難受極了。

可他還有更難受的時候。

到了藥園，只一片空地，什么也沒有。

“朱草呢？”

江臥夢一派自然：“兩千年前便沒了。你以為隱山老人出去后，剩下兩人什么也不會做？早就沒什么朱草了。”

“我不信！我不信！你必定是騙我的！”白蔓君抱頭喊道，“我等了三十多年！三十多年?。∧泸_我！你肯定在騙我！你們都騙我！你們從來喜歡騙我！”

沒過一會兒，他竟捂臉嗚嗚哭起來，叫江逐水與何一笑目瞪口呆。

“瘋子?！苯P夢低聲道了一句，隨手在他胸口拍了一下。

他未用十分力，但白蔓君毫無防備，當即吐出一口血，一只木匣自胸口落了出去，滾了兩圈，停在地上。

這一掌，也叫他清醒過來。

他彎腰拾起那木匣，拿袖子將塵土拂去了，小心翼翼抱在懷中，方控訴道：“你說不動手的！”

江臥夢老神在在：“騙你的?！?/br>
78、

白蔓君從前與他做朋友的時候，被騙過許多次，未想這么多年過去，仍栽在原處。

他含淚道：“那你早就可以動手，何必帶我來這兒！”

江臥夢瞥了眼空曠藥園，道：“自然是想看你希望落空的模樣?！?/br>
江逐水聽得身上一冷，幸而師父手是暖的，將他握緊了。

江臥夢注意到那只木匣，道：“這里頭是什么？寶貝成這樣？”

白蔓君平常鎮(zhèn)定，這時卻被他嚇到，連連后退。

只是他受了重傷，如何比得對方，江臥夢隨手便將那木匣攝來，打開一看，卻愣住了。

江逐水好奇，又與他站得近，不自覺探頭，只是角度不好，恰被擋了。

江臥夢便將木匣稍轉(zhuǎn)了方向，好讓他看得清楚。

江逐水自小受師父照顧，對方此時所做的與何一笑分別不大，他心里感覺卻怪極了。

只是他還是認真看了匣中物。

里頭是一顆心臟，裹著層薄冰。這木匣必定也有異處，才保得寒冰不化。

江臥夢見他看完了，合上木匣，隨手一擲，穩(wěn)穩(wěn)落在白蔓君身前，未有一點震蕩，可見在力道掌控上妙到毫巔。

白蔓君方要奪回，不料他主動還回來，當即拿雙手護牢了，神態(tài)間竟有幾分稚拙。

江臥夢道：“你喜歡這心臟的主人？”

白蔓君盯著他不說話。

江臥夢又道：“這是個女人的心臟。你既然這么看重，想來其人在你心里份量不輕?！?/br>
何一笑擔心徒弟想多，一直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