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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客。這一日,是伊犁暴民被押送進京入大理寺的日子。傳說這些伊犁暴民,個個兒赤膊紅目,遍體長毛,生啖人rou飲人血,百姓們惴惴不安恐懼非常,連站在窗戶后頭看一眼也不敢,生怕一個不小心,與哪個怪物看對了眼兒,被抓去生吃了。西郊城外三里,大軍浩浩蕩蕩而來——汪廣琦跨騎高頭大馬行在最前方,他雖年過半百,須發(fā)皆白,面上盡是滄桑風塵,背脊卻挺得倍兒直,整個人透著一股子讓人不敢逼視的精氣神。汪廣琦身后左右各跟一名親隨,連著行兵多日早顯疲態(tài),依舊苦苦支撐。再往后便是帶著重鐐的暴民,并不似百姓傳言中那般猙獰可怖,反而多是神情委頓的中青年普通兵士,穿著臟亂不合身的囚服,腳鐐委地,一路艱難前行。暴民之中唯獨一人頭顱高昂,容貌剛毅,從額角到臉頰橫亙著一片足二寸長、一寸寬的傷疤,一雙虎眸中迸發(fā)出滔天怒火,直直迸射向正前方城門。那是他尹氏一族滅門的地方,十八年了,他終于回到此處。大軍正在前行,距離城門不足一里的地方忽然出現(xiàn)一大片綠油油的瓜田,圓滾滾滴溜溜的西瓜掩藏在葉子下,散出陣陣甜香。瓜田盡處搭著個小草棚子,一名貧民打扮的少年正打蒲扇,旁邊并排立著六個大鐵皮桶。見大軍走近,少年把頭上斗笠一摘,往臉上蹭了一把灰塵,捧著瓜起身迎了上去——“軍爺,一路行軍辛苦了,停下歇歇罷。”汪廣琦騎在馬上俯視他,兀自不為所動,“起開,耽擱了暴民入京大事,幾個腦袋也不夠你掉!”“軍爺別忙,我這瓜可新鮮的很吶,讓將士們潤潤嗓子再上路也不遲啊?!鄙倌暧秘笆着匍_西瓜,紅艷艷的瓜瓤惹得后面暴民直咽口水,一暴民喊道,“反正進了城也要死,不如讓我們死之前再吃上一頓瓜,死的舒坦點兒!”“是啊,臨了臨了還不讓人安心上路么?!?/br>“說的對!今日做個飽死鬼,再過十八年老子還是一條好漢!下輩子還他娘的反他大清!哈哈!”此言一出,不停有暴民附和,不多時便引起一片sao亂,汪廣琦爆喝一聲,“不許亂!”抬手便將馬鞭朝鬧的最歡那暴民身上抽去——不料鞭子稍兒還未落下,竟被一把攥住!尹壯圖一手緊拖住鞭子,五十斤重的手鐐被輕易抬離地面尺許高,虎目圓睜,正與汪廣琦對峙僵持。“你想反抗?”汪廣琦居高臨下,語氣十分不屑。“成王敗寇,我尹壯圖并非輸不起之人,”尹壯圖蒼涼一笑,“但囚犯也是人,兄弟們走了這許多日,臨了不過想吃頓西瓜,還請汪將軍應(yīng)允?!?/br>“本將軍若不應(yīng)允,你能奈之何!”尹壯圖聲如洪鐘,“那便魚死網(wǎng)破又何妨!”暴民們?nèi)缤查g得到指令一般,一個方陣接著一個方陣沸騰起來,手銬腳鐐摩擦在一起發(fā)出瘆人聲響,一時怨憤滔天。汪廣琦身邊小將連忙出聲規(guī)勸,“將軍息怒,此處距京城不過一里,天子腳下皇家重地,料他們也不敢出什么亂子的,不如就此停下,稍作整頓再進城也不遲么?!?/br>“愚民之見,你懂個甚”汪廣琦怒道,“越是這般靠近皇城就越是危機四伏,暴民人數(shù)眾多,片刻不能松懈?!?/br>“可是將軍,”一旁幾個小兵都苦著臉勸起來,“暴民一路上未做反抗,早磨凈了斗志,眼下到了皇城門口,輜重之地,想來也出不得岔子。再者說,看這個狀況,若不應(yīng)了他們,咱可能連城門都進不去啊。”頓了頓又小聲嘟囔,“咱這都不眠不休走了好幾日了,您騎著千里馬倒舒坦,兄弟們可把鞋走壞好幾雙了……”“你們!”汪廣琦臉色變了幾遍,怒氣更勝,卻畢竟廉頗老矣,也因長途跋涉身體早吃不消,這會兒體力不濟,竟連大罵的力氣也無,險些一口氣憋過去。仔細思慮之后,也不得不承認他們說得確有道理,終長嘆了口氣,掌腕一翻,猛把鞭子收回,揚聲道,“罷了,清點人數(shù),原地休息一炷香,要吃瓜的抓緊時間,若是敢做他想,就地處決!”囚犯中爆發(fā)一陣歡呼聲,呼啦一幫人沖進瓜田里挑西瓜去也,尹壯圖席地而坐,并不去吃西瓜,面上不顯喜悲,只兀自閉目養(yǎng)神。“天氣炎熱,”那清秀少年捧著半個大西瓜走至汪廣琦面前,“將軍吃塊瓜解解暑氣罷?!?/br>“不吃?!蓖魪V琦打量眼前少年,只覺得眉眼俊俏討喜,這樣好看少年緣何會出現(xiàn)在城外野地里?又如何會做個不起眼的瓜農(nóng)?偏偏就是今日……汪廣琦心中警惕起來。一旁小將見他不動,便將西瓜奪過,嬉笑道,“將軍不吃,咱爺們兒吃,不吃白不吃,這些年在外頭風吹雨淋,我還從沒吃過皇城根兒底下種的西瓜呢,趕緊嘗嘗有沒有股子天潢貴胄的味兒~”那瓜皮薄瓤沙,汁水充足,最是解渴,小將們圍湊過來,以掌劈開,將瓜分而食之。少年也不惱,依舊笑意可掬,道,“將軍既不肯吃我的瓜,那喝杯茶總無妨吧?!?/br>汪廣琦依舊不吭聲,小將解了口腹之欲,眼見這少年清秀端正,竟比女子還俊上三分,不禁跟著起哄,“呦呦!人家一片好意的,將軍就接了吧,喝口茶又有何妨~”汪廣琦橫罷小將一眼,也的確口渴,再要不接反而顯得刻板作態(tài),便接過茶杯來仰頭一飲而盡。少年宛然一笑,把那些個多年未曾碰過女人的將士們迷得神魂顛倒,倶圍將上來跟他討茶喝,少年一一應(yīng)了,端出一摞大碗來斟滿了給他們喝。“誒——”汪廣琦一把攥住少年手腕,“你為甚不喝?”少年笑容微微一僵,繼而從容地端起一碗來,一飲而盡。旁邊一枚鐵皮桶幾不可聞晃動了下——柳鳳雛狠狠撲住永琰,雙臂死纏住他腰身,壓低聲央道,“祖宗!成敗在此一舉,千萬不可意氣用事!要現(xiàn)在沖出去,小潤之這一碗蒙汗藥就算白干了!來來來,深呼吸,吸氣……呼氣……”永琰指節(jié)攥得發(fā)白,幾番咬牙忍住沖動,兩人遂從鐵通下挖的通道繞到大軍后方糧草車處,趁其不備綁好數(shù)條鞭炮,淋上兩桶火油——眾人正是疲乏休憩當口兒,卻見后方彌漫起滾滾濃煙,漫天煙塵夾雜噼噼啪啪連天炮仗聲,須臾間火光煙霧升騰而起,天地色變,方圓幾里被黑煙遮掩住大片視線。暴民兵將更不受控,呼號婉轉(zhuǎn),俱大呼“蒼天開眼——!??!”場面一時混亂之極。“不許亂?。?!”汪廣琦痛呼不妙!再回頭去看,方才那少年竟已不見蹤跡!心知中了計,登時血氣上涌,爆喝一聲“賊人好膽!??!”倉啷啷兵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