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說：“如果小甲不做現(xiàn)在的工作，有什么打算？”

小甲瞪著他，語氣有點生硬：“不做現(xiàn)在的工作！什么意思？爺不要我服侍了？”

苻云笑了笑說：“不是的，只是我看小甲做這樣的工作，很心痛。如果是有父母在堂的話，估計現(xiàn)在正張羅著為你找媳婦兒了吧。一般的人這個時候，也是有父母痛，有媳婦兒愛的時候。讓你這樣受苦，真是不應(yīng)該的?！?/br>
小甲不太高興地說：“我沒有父母，也不要媳婦兒?，F(xiàn)在就很好。我的事，不用你管?！?/br>
苻云還是不死心，繼續(xù)說：“可是，每個人都會有夢想呢？比如說，有塊田，有間房，有個家。又比如說：象我希望天天好吃好睡不用干活。你有什么夢想呢？”

小甲想了一下，用力吃面，不回答他。

“小甲，你知不知道，你的七爺有什么夢想呢？”符云見他不說話，又轉(zhuǎn)了話題。

小甲說：“我不知道。我們都是身不由已人的，能活一天是一天吧?！?/br>
苻云還要再說，這時有人敲門，進(jìn)來的是玲瓏館里的伙計，說道：“七爺叫小的來說，請掌柜的回去店里。有要緊的事商量?！?/br>
符云把五兩錢子塞到小甲手里，說：“慢慢吃，吃完了再四處逛一逛，散散心，晚上回來吃飯。我叫廚子做你愛吃的。”

小甲點點頭說：“你走吧，別讓爺?shù)取！?/br>
苻云一走，大大的包間就余下小甲一個人了。如果不是桌上還留著那碗未吃完的陽春面。小甲會有一種錯覺，象觸動記憶深處的一根弦。

記得那時他還小，小得用兩只手也推不動一只碗，他總是吃得很慢，在大大的飯桌上最后只剩下他，和已經(jīng)被人吃過，還沒有收拾的碗。

一個人吃飯的時候，飯的味道會變得不一樣。有時是冷的，有時是酸的，有時是淡的，有時是咸的，有時是苦的，但一定不是美味的。

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他下定一個決心，就是吃飯要很快。因為這樣一來，在他把全部飯吃完之后，還在很多人和他在一起。于是他學(xué)會了裝少一點飯，學(xué)會了大口大口地吞咽，學(xué)會了出手如風(fēng)的夾菜，學(xué)會了吃飯的時候絕少說話。

在一起訓(xùn)練的兄弟們每次看到他吃飯的樣子，都會笑道說：“慢點吃，看看你餓鬼投胎的吃相，還以為我們成天虐待你呢！”

小甲滿嘴含著飯，笑了一笑，繼續(xù)吃……

現(xiàn)在看到面前這碗陽春面，寂靜無聲，形單影只地呆在那里，小甲沉默了很久，猛地一口氣把面都吃完，用手背抹了抹嘴，就逃跑似地奔出包間，來了柜臺結(jié)賬。掌柜的有點奇怪，把錢找給他，看著他走出店外，喃喃道：“急什么呀！”

步藍(lán)城不愧為商國第一城的稱號。商業(yè)繁華，城市美麗。建城者引慶陽湖水入城，使整個城區(qū)變成一道綠水圍繞，垂柳堆煙的風(fēng)景。信步走來，五步一花，十步見魚，常常讓人心曠神怡。

然而，小甲行在其中，完全無心風(fēng)景，一味心事重重。

手中的大大小小的傷痕還清晰可見，那些都是他多年來辛苦訓(xùn)練的見證。通過了全國三千六百的人選聘，在一百零八人中脫穎而出，三年艱苦卓絕的任務(wù)歷練，他才成為能站在七爺面前的三個人之一。那份榮耀與自信是經(jīng)年努力不懈的結(jié)果。

可是，一切都在那只小肥狼飛船（苻云是這么叫的）上，消失殆盡。沒有敵人，無需生死搏斗，甚至不用花什么力氣，還帶上的護(hù)甲，系上的安全帶。他卻失敗了。仔細(xì)想來，他是敗給了自己。

這讓他想起入行第一天，教頭說的那句：“你有一個永遠(yuǎn)的敵人，那就是你自己，如果你有一天發(fā)現(xiàn)，你無法戰(zhàn)勝自己，就說明你身位一個戰(zhàn)士的生涯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小甲一陣心痛，雙拳緊握，心里另一個聲音響起“你有什么人生的理想嗎？”他抬眼望了一下頭頂蔚藍(lán)色的天空，好象自己的心也是空的。

小甲心想：未來是什么？每天隨時都會死去，根本沒有時間考慮未來。從來都是未來選擇我。我的喜好，我的選擇能左右未來嗎？他無奈的笑了一笑。心中的無力感，如春草般蔓延。

小甲放眼四周，每一個人都有各自的忙碌，賣菜的，洗衣的，帶小孩的，讀書的。而自己呢，不用戰(zhàn)士，還能當(dāng)什么？喜歡當(dāng)什么呢？

正在這里，一聲尖叫“我的孩子！”，打破了他的思緒。他回頭一看，一位婦人神色驚慌，指著河上。順著她的指尖望去，只見一個四五歲的小孩子，正攀在一根樹枝的盡頭，伸用去拿那掛在上面的風(fēng)箏。眼看樹枝承受不了壓力，懸然欲折。小甲本能反應(yīng)沖了上去，一把抓住樹枝，一手拔出腰刀，手起刀落，把樹枝砍了下來，然后真氣貫注到手腕，轉(zhuǎn)動手就連小孩帶樹枝，送到了婦人面前。

婦人看呆了，看著眼前的孩子，再看看長達(dá)三丈多的樹枝，看另一站單手抓著碗口般大樹枝的小甲，真是說不出一句話來。所有的路人都象被點了xue一般，長大的嘴口不會動。唯有那爬樹的小孩子，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離地面很近，而且一伸手就能拿到他心愛的風(fēng)箏，高興極了，大聲地說：“娘，你看，你看，我的風(fēng)箏……”

那婦人恍若醒來，一把抱住那孩子，口中激動地念叨著：“二狗，二狗，可嚇?biāo)滥锪?，以后再也不許爬樹了。

見到小孩子沒有事，小甲放下樹枝轉(zhuǎn)身欲走。那個婦人牽著孩子，上前幾步喊道：“小兄弟，謝謝你了。我家就在附近，你方便過來，我給你包扎一下傷口嗎？”

小甲一看自己的左手被樹權(quán)豁開了一寸長的破口，鮮血直流。

那小孩子也十分精靈，拉著小甲說：“叔叔跟我來，就在前面?！?/br>
婦人的家里很簡陋，但收拾得很整齊。婦人拿來溫水，細(xì)心地將小甲的手洗干凈，輕輕地抹上傷藥，再用干凈的白紗布包扎。

小甲舉起包扎好的手，動了一動，發(fā)現(xiàn)非常舒適，松緊剛剛好，一點也不影響手的靈活性。他不禁帶著欣賞的眼光看著婦人。她只有二十來歲，身穿著粗布衣裙，面容清秀十凈，淺淺的笑容透著溫暖。小甲回抱一個陽光的笑容，說道：“謝謝你了！”

婦人低頭說道：“您這里哪里的話，你救了我家的二狗，我還沒有來得及說謝呢?！彼秊樾〖灼懔藵M滿一壺的茶?！罢垎栃⌒值芨咝沾竺俊?/br>
小甲喝了一口，是平常的綠茶，水溫剛剛好，暖暖的。“我叫小甲，甲乙丙丁的甲?！?/br>
婦人笑了一笑：“我夫家姓陶?！?/br>
“陶夫人，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