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走。

左文眼神一暗，一把拽住洛羽的手腕，緊緊地，就像當(dāng)初領(lǐng)著他回家那樣。

“洛羽，跟我一起走吧。”

讓他眼睜睜看著洛羽墮落，那是不可能的。

“我不跟。”洛羽用力甩開。背對著左文，仰起頭，嘴角勾起柔和的弧度，看日落的方向，有他這句話就夠了。

然，現(xiàn)今我如螻蟻，你已是青云直上，我只是累贅。

身子被猛地扳回去，洛羽的臉上已經(jīng)回復(fù)了面無表情，帶著幾分傲視和散漫。

左文握拳，咬牙，一揚手，一巴掌把洛羽揮的后退幾步，坐到了地上。

洛羽捂臉，捂了幾秒就放開了，看著地上，也不動。

打吧，打吧，這也是欠你的，我配不上你的關(guān)心。

“洛羽！”左文第一次在洛羽面前這么的暴怒，長久的自持和內(nèi)斂讓左文的強烈憤怒只表現(xiàn)在了急喘個不停的胸口與擰得死緊的眉頭。

他的怒斥讓洛羽抖了一下，很想起來，抱著左文的手臂，搖幾下，告訴他別生氣了，對身體不好。

左文早產(chǎn)，天生身體底子不好，左家人對他也是呵護(hù)備至，即使家道中落，條件極差，總是在他耳邊念叨，不管如何都要珍惜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這也對左文后來養(yǎng)成的淡然自若，忍耐柔和有很大的促成。

他不懂，搞不懂，洛羽為何至此。致自己到如此的境地。這是自殘！

“洛羽，跟我走，不許再這樣子了，你如果再這么樣，我就，我就，再也不理你了?！?/br>
這句話戳痛了洛羽的心窩子，左文以往在生氣也不會威脅他，這次看來，是真的動怒了。

情緒大起大落，付出了雙份的忍耐才把怒氣打碎，左文捂著嘴巴咳嗽起來。眼睛還是看著洛羽。

“左文哥！”洛羽聽到左文隱忍壓抑的咳嗽聲，心中一驚，立馬爬起來，去掰左文的手，還好，還好，手心里沒血絲。

洛羽石頭落地的松快神色被左文看在眼里，心里驚喜不已。

反過來再握住洛羽的手腕，左文聲音更加柔和，幾乎達(dá)到了乞求。

“洛羽，跟我走吧，我爸媽不會反對的，我已經(jīng)二十了，等工作了，還可以幫你謀一份差事，咱不要當(dāng)街頭混混好不好？洛叔叔他們不會想看到你這樣的。洛羽？好不好？”

一提到洛爸，洛羽心頭一麻，此等仇恨，他不敢忘，左文，他是死也不會拉他下水的，他該得到光明安穩(wěn)的未來。而不是和他這個被人不斷議論鄙視的人有半分瓜葛。

輕輕抹開左文的手，洛羽搖搖頭，“左文哥，你走的時候，就不送你了，祝你一路順風(fēng)，這個送你，謝謝你這么多年的照顧。”洛羽低頭，鼻子已經(jīng)在泛酸，咬住下唇，忍住。

翻出一塊木頭雕刻成的小左文，涂了漆上了色，不至于精美，看著還挺傳神。

塞進(jìn)左文手里，洛羽低低的說了聲再見，扭身就跑。

左文拿著雕像，看著洛羽跑開，心里一陣的無力，眉頭一直沒有舒展開。

那年，冬天，左文離開小鎮(zhèn)，走了，在住過近十年的破茅屋里，給洛羽留了一封信，至于他能不能發(fā)現(xiàn)，想不想看，就交給天意吧。

洛羽怎么會看不見，他一直偷偷的遠(yuǎn)遠(yuǎn)看著，看著左文慢慢的收拾行裝，叔叔阿姨滿臉笑容的打包家當(dāng)。

看到他在上車前，借口忘了東西，跑回去，進(jìn)了洛羽那間落滿了灰的破家，放下一封信，摸了摸桌角，嘆了幾口氣，慢慢走了。

信里寫的內(nèi)容很多，追憶了他們夾縫中努力求快樂的童年，只有兩人互相陪伴的少年，然后是一長段痛心疾首的勸誡和寄語。

洛羽坐在滿是灰塵的小凳子上，看著看著，罩住眼睛，哭的小聲，激烈。

左文走后，洛羽跟著那些小混混也跟了有一年半，八十年代初，好多人又回頭去投入學(xué)業(yè)，洛羽還是被排在外的那一個，沒有親人，沒有錢，怎么上學(xué)，何況他父母的罪名一直掛著。學(xué)了，出來也沒有人愿意聘用他。

不久，小鎮(zhèn)上發(fā)生了一場大規(guī)模的械斗，起因很小，不過積怨很久，洛羽表現(xiàn)很英勇，一直護(hù)著他那片的帶頭大哥虎哥，讓他一根汗毛都沒有少，自己卻是滿身掛彩，倒在虎哥腳下時，還緊緊抓著虎哥的手腕，手還下意識的揮了好幾下。

“你小子，好樣的，說吧，要什么?！甭逵鹪阪?zhèn)醫(yī)院躺了三四天，虎哥每天必來，等他有力氣說話了，才坐到床邊輕聲問他，看得出來虎哥很是受感動。

“讓那打針的護(hù)士換個漂亮的，力氣小點的?！甭逵鹛撊醯暮φf，虎哥哈哈笑起來，拍了他肩膀，重重的，洛羽悶哼一聲，虎哥雙眼放光。

“你有兩把刷子，反應(yīng)力不錯，又有膽氣，在這里算是浪費了，我雖然算是退休了，但是，把你推上去還是可以的，說吧，要什么。”虎哥是個直爽性子。朗聲說道。

洛羽看看天花板，“虎哥，我想去s市見見世面，算死算活也不回來了。”

虎哥看著他，嗯了一聲，洛羽的遭遇他聽說了，要不是自家老婆死活不給他再做老大，他都想親自帶著這個洛羽出去闖蕩，可惜，自己老娘把自己□□出了個怕老婆的一面。

“那邊，我有一個朋友，你跟他干吧?！?/br>
洛羽回頭，淡淡的說：“謝謝虎哥?！?/br>
離你近一些也好，想在你在的地方看看你。

洛羽看著天花板，從懷里掏出一張黑白照片，摸了摸。那是他在十二歲時和左文碰上來鎮(zhèn)上拍照的師傅，等所有人都拍完了，偷偷求師傅給他們拍了一張，花了他們攢下的所有零花錢，兩人都是一臉的高興。各自留了一張，洛羽一直隨身帶著，左文一直夾在最喜歡的書扉頁。

照片上，左文一手輕輕搭在他肩頭，看著鏡頭，往他這邊微微側(cè)頭，發(fā)絲飛揚，笑容清澈柔和。自己略顯拘謹(jǐn)?shù)慕晃罩p手，縮著身子，一臉的青澀，頭也是往左文那邊靠，笑的羞赧。兩人如出一轍的白襯衣，深藍(lán)褲子，灰舊布鞋，卻和這黑白的色調(diào)很是調(diào)和，看著，那么的溫暖，舒心。

洛羽的傷一養(yǎng)好，虎哥就給了他一些錢，親自送他上了車。拍拍車欄桿，什么話也沒說，洛羽說了謝謝。別的什么也沒說。

這條路是走定了，他的身上背著別人的期望。

對于一直孤寂的他來說，是難能可貴的。

S市，洛羽一踏上這塊土地，先是去了左文留下信里說的那家學(xué)校，躊躇了好久，才跟著一群學(xué)生走進(jìn)了校門。

為了不顯得突兀，特意收拾成了學(xué)生樣兒。

站在一棵樹下，洛羽扶著樹干，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草地上正和同學(xué)捧著書討論，滿臉神采飛揚的左文。

他過得很好！

沒有自己，他也會過得很好，過著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