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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看著一段夢境。我無法挑眉說一大段爛話,無論是在心底還是在嘴上。他喜愛虞子矜,而這是我唯一記得的虞子矜自己的言語。懷仞有一個人在懸崖邊看了我?guī)滋?,他長得真像虞子矜。第一天回去,我把小弟子們叫過來訓誡,三申五令不許在懸崖邊種植石拈花,石拈花叫人陷入幻象,擱在此地實在危險。各處都喊冤,連師兄都被驚動,遣人來問了一回。門派上下轟轟烈烈地查了一輪,告知是我多慮。第二日回去,我在丹藥房里找了些清心明神的藥丸。服下后覺得自己神清氣爽,又可以壓下幾分雜念。可是沒有用,往后幾日,他的氣息重又陰魂不散地纏繞,好像他又回來了。他總是這樣?;钪鴷r站在你伸手可及的敵方,你興興頭頭地伸手,會發(fā)現(xiàn)那是水中撈月。他死了,這癖好更甚,如同海市蜃樓。如今我修為不錯,離當年虞子矜戲言的九尾狐也不差什么了,可是云冥五劍,我還是練不好。這一天我收劍的時候,鬼使神差地想告訴那糾纏不清的幻覺,我要離開你了。說說而已。倘若我真有此番心境,也不至于執(zhí)著成癡。大概我平生第一次用情至深,不曾被辜負,卻也不曾被回應,空蕩蕩地吊在那里,收不回來也放不出去。用虞子矜的話說,忒慘。然后我聽見一個人的聲音,且真真切切地看到他的身影,他說:“愛徒?!?/br>時光流轉,許多年前的事情早已被洗涮得模糊,而他一笑時,仿佛回溯時光,依稀又是當年的模樣。白駒過隙,滄海桑田,一切依稀未變。我定定地回頭看他,突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那一日我對無圭說,我知道虞子矜已經(jīng)死了,我是真地相信,且從未心存僥幸。否則在這些光陰里,我會因為失望而發(fā)瘋。我相信他死了,縱然不能為此釋懷,但是毫無期待后,就能做別的事情了。我已經(jīng)不想再毫無希望地等待了。而回憶就只是回憶。昔年的事情,今日不會再一一上演??v使再像,也不是了。作者有話要說:☆、虞子矜逍桐云冥派擺脫了云冥君,倒是欣欣向榮起來。我被和氣地迎進門派,坐上首位,底下的弟子訓練有素,大氣也不敢出。現(xiàn)任的掌門過來行禮:“逍桐仙君?!?/br>他與我閑談,言辭恭敬有禮,順道不忘問問我愿不愿意為云冥派祈?!挂膊患芍M前不久才倒了的玄遙。我躊躇一刻,問他:“懷仞怎么樣?”他點頭:“懷仞自然很好,云冥派能如此快地安穩(wěn),他也有一半功勞。我派在人間的威望同財路,都是他一手掌管?!?/br>我頗有些欣慰與自豪,還想聽一聽細節(jié),卻冷不丁聽他說:“仙君此番下界,是來玄遙祭奠故人,還是看望舊友?”我不及回答,他笑道:“恐怕仙君不記得了,您尚且作虞子矜時,心心念念要挽回玄遙頹勢,不惜搭上性命,后來……”我知道他的意思,我既然不是虞子矜,就別做虞子矜才會做的事兒。我們其實是兩個人,他無時無刻不在提醒。門推開,懷仞走進來,恰到好處地行禮:“見過仙君。”我有一絲悵然,大概是心心念念地盼著見一見昔年好友,再見時卻已經(jīng)生分。“不用客氣。昔日我們有半師之禮,你依舊可喚我?guī)煾浮!彼拿嫔鋈灰幌?,我頓了頓,勉強接口,“或逍桐二字足矣?!?/br>他悶悶地答了一句:“是?!?/br>我有些惶惑不安,在虞子矜模模糊糊的記憶里,一向是狐貍粘著人,如今角色顛倒,叫人不知如何是好。“仙君想來是故地重游?!痹期づ烧崎T頗有云冥君討人嫌之風范,“許是來懷想一下虞子矜?那是一段有趣的經(jīng)歷,只是結束得倉促。不過我這里知道得不多。仙君不如去找一個叫武子珈的人——他與我叛出師門的師兄無圭住在一處。”這是要趕人了。我平生頭一回面對這樣的境況,只得苦笑:“好。還望掌門遣一使者與我同去?!?/br>然后不待他答話:“我與懷仞頗有些緣分,便勞煩他跑一趟。”我想梳理一些事情,可是旁人未必,真叫人傷心。懷仞看著我,不知道在想什么,我輕聲道:“愛徒?!?/br>我們到達一處宅院,隱隱眼熟。懷仞上去拍門,里頭出來人瞄了一眼,當即雀躍鼓噪:“少爺回來了,快告訴大老爺二老爺去。”我詫異,禁不住問一句:“你還有長輩在世?”他的臉色青了一下,隨后道:“沒什么,我看著比無圭年輕一輩,下人渾叫著玩的?!彼换乇芪?,但是也并不熱絡,說了這句話倒有幾分生趣。然后里頭傳出聲音,不見其人先聞其聲,一個人在罵:“孽子,你還有臉回來?!绷硪粋€哀怨:“師侄,你好狠的心?!?/br>我肅然地望著他們,他們閉嘴,也肅然地望著我。“鄙為逍桐?!?/br>其中一人作潸然淚下狀:“師兄,你終于還是記起我們,遵守當年諾言了……”我們坐在一起,我親手烹茶,此處的白毫銀針甚佳,無愧茶中美人之稱。叫作武子珈的人見縫插針地感慨:“逍桐君,從前您不大會這些風雅事,起碼無人喝過您親自泡的茶水?!?/br>懷仞動了動,我偏頭看他一眼,他波瀾不驚:“師叔,逍桐君緬懷昔年,還請你詳細一敘。”武子珈長長地嘆息一口氣:“我知道會有這一天,可惜我記得的還是不多了?!?/br>“師兄是一個……捉摸不透的人。我第一回見他,覺得此人清雅出塵,正氣凜然,叫人欽佩。我們的修行功法,與其說是師父教導,不如說是師兄指點的。后來混熟了,才發(fā)覺他還是可愛可親。我學成之后游歷人間,就和他一塊兒嘗遍美食,還喝了花酒?!?/br>我咳嗽一聲,虞子矜的經(jīng)歷在我頭腦里十分模糊,但是未曾想還有如斯尷尬的時候。“他是個浪子,其實骨子里循規(guī)蹈矩得很,且比正經(jīng)的弟子更有一腔熱血。當年傳聞,唯有以他的性命才能救門派于水火。他不想死,可是還是顧全大局。當然——他做不了逍桐仙人您的主,而您為仙君,本不該插手這些俗事。我做不到他這一點,但是我敬他能做到?!?/br>“他后來遭受過一劫,得懷仞援手,對他十分關照寵愛,曾經(jīng)托我照看。后來……”他看了一眼懷仞,轉而道,“昔年我們曾約定,如果誰能有幸茍活,便要記得彼此的名字性情,若能相見,當告知彼此,且作笑談。今日得見仙君,了卻我一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