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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點點,說他攀龍附鳳。如果我是一個和他一般的普通弟子,他一定會覺得我更親切。可是我還是喜歡被人尊稱為逍桐君,而非在凡間時的名字虞子矜。因而不必自怨自艾,他們配不上我,我何必為之難過,還有高山流水,飛禽走獸與我友好。哪怕過了很久,再見面只要他們還認得出你,總會歡喜。很多年后,我作為虞子矜而活,當年那個小弟子說,我是一個努力順心而活卻不得的人,其實沒那么痛苦,我只是傲慢而已。因而我總與狐貍,蒼鷹,和后來修煉出人形的梧桐作伴。梧桐是一棵樹,精魄不宜常常移動,蒼鷹難被拘束,常常自行徜徉名山大川,因而只有靈狐一直形影不離。有一天,靈狐說:“逍桐君,姻緣是什么?”“怎么,思凡了?”“上一回我見山腳下的人在我們的寺廟里求姻緣,姻緣是什么?為何要求呢?”“凡人壽命有限,因而要成親生子,延續(xù)香火。這就是姻緣?!?/br>“那什么是好姻緣?”“與之成親生子的那個人,恰恰能叫自個兒歡喜,就是好姻緣。”他“哦”了一聲,我不在人間許久,不食人間煙火,沒有生出一點當?shù)男乃迹鋵嵨以摻o他結(jié)親的。倘若如此,就沒有日后的事情了。我依舊帶著他四處游蕩,間或指點他修行。有時去云冥山,云冥君長我百歲,對我多加照顧,卻很不著調(diào),常常違反天規(guī),因而常常有仙界的人來垂訓。后來他收了一只妖作弟子,仙界忍無可忍,新帳舊賬一齊算,想滅其元神,以絕后患。他拿我作擋箭牌:“逍桐身邊尚有一妖?!?/br>我終究不忍他被滅得徹底,只好犯上作亂地辯解:“狐貍是一只好妖,心性純良,從未傷人,天賦異稟。于我,亦是弟子?!?/br>天界一向厚待我,不忍罰,也只好認了他,只不許他在上天界。我的狐貍很純良,從此他喊我?guī)煾浮?/br>后來我和云冥君一度交惡,可是狐貍從此留了這個習慣。我對他照舊,他卻一日一日地起了旁的心思。后來,我看上一個姑娘,與其說我對她的執(zhí)念深刻,不如說我在為狐貍設(shè)劫,力圖點醒他。再后來,我修煉時遇到了過不去的心魔,不堪其擾,無所遁形,不知何時終結(jié),就此終于叫我厭煩了長久的生命,想做一回英雄。于是回到玄遙,做了一件事。救活我的,是云冥君和他的弟子。我維系著一點殘魂,聽他們告訴我,白狐聽聞我身死,悲痛欲絕,祈求以其元神道心,換回我一縷殘魂,從此灰飛煙滅。上窮碧落下黃泉,我再也找不到那只狐貍了。他再沒有了來世,從此以后連前塵也不復存在。那份心魔,是什么呢?如今我能面對了嗎?我入輪回修養(yǎng)魂魄,修養(yǎng)了幾世,卻終究不能無牽無掛地活著,有一份思念比當年的心魔更叫人愴然。于是我花費一半靈氣塑造了一個傀儡,替我鎮(zhèn)守那讓人悲痛欲絕,卻又不得丟失的記憶。然后自己,就這么沒心沒肺地活著??艿戎?,可是我遲遲不來。怯懦無比,當年我罵他的時候,他又是怎么想的呢?虞子矜大概是我這一生,最自得其樂,最悠然自得,也最有人氣兒的夢。我始終心懷自己不曾意識到的,對白狐的愧疚,于是我對懷仞,總有一份說不出的好。而懷仞重現(xiàn)當年我所虧欠的那份愛戀時,我總會懷念而欣喜,像是一切尚可彌補。如今呢?我看了那么多天下的名山大川,可是事到如今,卻依舊只看得見眼前的那幾個人。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啦啦啦☆、逍桐懷仞無圭來的那一天,我知道了何為天命使然。譬如,逍桐還是回來了。他醒來的那一日,云冥君押著他回了天界,從此二人都成為好仙君,再也不惡名遠播了。而玄遙派就這么覆滅了。他們費盡心機,心心念念喚醒的逍桐,其實并不想再被塵緣羈絆。愿意救他們的虞子矜,卻無能為力,而他也已經(jīng)不在了。于是靈氣枯竭,門派斗爭,人間大亂,據(jù)說那些在玄遙種藥的凡人,都成為壓倒他們的最后一根稻草。無圭說,天命如此。世間萬物是一個因果輪回的圓,從虛無中產(chǎn)生因,而最終的果又歸為虛無。玄遙掙扎過,但是在天命之前,所有的掙扎都是一個渺小的笑話。逍桐離開時,看過他們一眼么?再譬如我做的這些努力,其實什么用也沒有。我擔心他為玄遙身死,妄想能站在他身邊共進退。我所經(jīng)歷的這一切,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構(gòu)成,而對逍桐來說,這又算得了什么呢?就像云冥派的那位師兄所言:“他的生命里,驚才絕艷者,一往情深者,相愛相殺者,數(shù)不勝數(shù),你有什么能耐叫他高看你?仔細算算,我們未曾生死與共,未曾相知相守,最后連生離死別都不曾有過。我們只對彼此說過幾句好話而已。而這幾句好話,我真心實意對他說,他透過我,又看到誰了呢?他離開時,看過我一眼么?所幸他不是虞子矜。后來我問無圭:“你為何而來呢?”他最后說了實話:“你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你走上那只狐貍的老路?!?/br>有一刻我喘不過氣兒來,哽咽在嗓子里響,又變成眼淚流回嗓子里:“我分得清。虞子矜死了,我知道他死了?!?/br>他死了,現(xiàn)在頂著那張臉的是逍桐。倘若是虞子矜,離開時一定會來同我道別,哪怕我之前叫他生氣,哪怕他覺得我大逆不道,應該被逐出師門。他只是沒能信守承諾而已,但是不怪他。畢竟我也沒有,我答應他生死相隨的。無圭說:“你的天命在云冥,好好在這兒活著吧,有一天,你會覺得今日忍受的種種,俱是過往云煙,不值一提?!?/br>“不要摻和到別人的天命之中,即使你稍稍使它偏離,而蒼天總會在冥冥之中使其復然。你最后依舊只是徒增煩惱的過客?!?/br>無圭走了,他走的時候帶著武子珈。盡管他不大看得上關(guān)鍵時刻棄門派而走的人,但是武子珈很會顛黑倒白,把自己描述成遵循天命的善類。如此,無圭收留了他,他一向憐弱且寂寞。他們走的前一天,我照舊練習劍法,云冥五劍,第五劍只是最普通最純粹的一劍,刺出這一劍需要最澄澈的,追求劍道的心。而我一直失敗。武子珈坐在樹樁上看著我:“我之前很難過,想如果我好好在人間活動,玄遙是不是不會覆滅?想著想著,就覺得有點恨你,畢竟是你勾起了我不該有的心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