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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終于回來了

虞子矜

師父問：“你的劍呢？”

我若無其事地“啊”一聲：“丟了。”

我曾親自教導過的師弟師妹圍坐在屋內(nèi)，四師妹棄了人間賣唱的活兒回來，連九師妹也硬撐著到場，一個個面色都不大好看。

果然二師弟越眾而出：“師兄，此乃你的本命之劍，怎么會說沒就沒？”

“天要下雨，劍要跑路，有什么辦法？那柄劍有靈性，飛升渡劫去了也未嘗不可?！?/br>
三師弟附和：“啊，不愧是逍桐仙人留下的神劍，好生聰明?！?/br>
我贊同：“它走就走罷，我們也不是缺它不可?！?/br>
二師弟不再清冷，明顯要瘋：“它是山川的精魄鑄就，能號令天下名山大川，師兄，你說丟就丟？”

“聽你這么一說，它不一定飛升，尋訪山川也是有可能的了?！?/br>
師父舉起一只手，壓制了二師弟的暴怒：“算了，本就是子矜的劍。若是保管得當，也礙不了事?！?/br>
這一句如同火上澆油，二師弟冷笑：“師父，萬一這劍在尋訪名山時被人撿去，熔了它作些別的，可難說了?！?/br>
我也冷笑：“那又如何？它縱然被熔作一把菜刀，就不是逍桐仙人的神劍了？當年我還拿它給你們烤過rou，于它又有何損？”

三師弟淚眼盈眶：“師兄說得對啊?！?/br>
“你給了那只狐崽子！”

“我是逍桐仙人，他是我弟子，你得喊師叔，興許還得喊師祖?！?/br>
四師妹說：“二師兄，別鬧了。若是真給了懷仞……師侄，興許比放在師兄身邊還靠譜?！?/br>
“放肆！”

我們一齊安靜，轉(zhuǎn)頭看著師父。

“劍無關緊要，想來撿到它的人也會好生對待。如今當務之急，是叫子矜好好修煉。從明日起，我陪子矜閉關，你等……好自為之?！?/br>
“只子矜一人尚有欠缺，我必與他同生共死。今日一別，我與你等師徒緣盡，從此別過?！?/br>
二師弟的臉色由白變青，由青變黑，那是我這幾日來常常在他臉上見到的絕望。

怪不得他如此失態(tài)。

房里有一片飲泣，我可以放心大膽地跟著嚎哭。

師父說：“你們著相了?！?/br>
他轉(zhuǎn)身離去，我空落落地看著他的背影，心口有一股氣不上不下。

死這種事雖然可怖，但一回生二回熟?？墒俏疫€沒有為旁人的死傷心過，不太熟練，有些悲傷。

“師父，我早說過，不必如此?！?/br>
他回過頭，很寂寞地看著我：“我不是為你。”

我知道他心意已定。眾師弟師妹看著我，期待我再說出一句勸解，最好振聾發(fā)聵，不僅讓師父回心轉(zhuǎn)意，還能刻在石碑上向后人表明：“魔頭死得一意孤行”

而我說不出話，我大概，是真地希望有人相陪，若魂飛魄散就罷，若成了一介孤魂，還有熟鬼出出主意。

五師弟悶聲不響地朝我使眼色，我挺悲哀，師兄我要駕鶴西去了，你們怎么就不求一求我呢？當年帶大你們的是誰？

他快把眼睛給眨瞎了，我含了點笑：“師父，謝謝你?？墒?，你死了，師弟師妹怎么辦？”

師父如我所料，淡淡道：“都出師罷。”

我在這片晴天霹靂里飄然而退，跟隨師父離去。

修煉的地方依舊是水閣。修煉的法子與從前并不無同，我平心靜氣，境界倒高了不少。有一日小憩，我說：“師父，我為何要修煉呢？等逍桐仙人回歸，勾勾手指，境界的提升也比我快?！?/br>
“大典時，需要你的修為?！?/br>
我繼續(xù)討打：“師父，其實你不死……也無事吧?！?/br>
他不說話。天邊有一片云彩飄來，突然嘩啦一下變作了綿綿細雨。大概是哪個小弟子在練招雨術。

我抓緊時機抒發(fā)感情：“師父，你看見了嗎？我如那一片彩云……”

他打斷我：“這是示警，有人界大能前來?！?/br>
我嗆了一下：“那，那師父你要去看看嗎？”

“無妨，我等將死之人，與俗事無關?！彼⒁曋业难劬Γp聲道，“興許我們會魂飛魄散，興許……還有一線生機。好好修煉?！?/br>
“什么生機？”

“至死地而后生。”

我無可避免地燃起希望，然后干干地笑一笑，隨口掩飾：“是么？啊，師父，你真不好奇他們來做什么？”

我施了“鏡”術，窺見山門。有一眾仙人夾帶著凡人與我派對峙，彼此一見面恨不能動手。有一人大喊：“我派逍桐仙人……”

挺好笑，逍桐仙人是個全門派上下都指望著的神，而這神是個笑話。

師父揮手：“塵世與我等無關?！?/br>
我干干地笑：“那多無趣……”

他低頭，滿臉悲憫：“人生本就無喜無悲?！?/br>
……在我昏睡的百年里，懷仞想必由師父親自指點。

懷仞

我隨著眾人跪下，口稱：“仙君?！?/br>
有一件流光溢彩的袍子垂在我面前，兩條龍猙獰怒目地糾纏成一團，呼之欲出，仿佛頃刻間的龍息便能毀了世間萬物。

“蘭川劍一出，果然萬山俯首?！?/br>
萬山俯首，那么許多年前，虞子矜抽劍面向天雷，那時候天雷為何不曾俯首？

“你是逍桐的后人？”

“……是?！?/br>
袍子動了動，仙君說：“蘭川劍避世久矣，此番為何而來？”

我答不出話，他仿佛也不在等我的回答，只自顧自道：“既是逍桐后人，何必投于我門下？能登上此處的望月階，還登不上玄遙派的逐日臺嗎？”

烏龜慢悠悠道：“我等是妖?！?/br>
“有逍桐為你等作保，莫說妖，便是一棵樹，他愛收作弟子，那這樹就是眾人的師長?！?/br>
烏龜說：“他不是樹，是本無緣玄遙的妖?！?/br>
山上一片寂靜。

仙君低聲道：“原來如此?！?/br>
“逍桐與我為故交，你若能過了第二道門，我便收你為親傳弟子。”

長袍翻飛，仙人好像要離去，卻又一頓：“蘭川劍為天下奇兵，本不該現(xiàn)于人間。有一句話，不妨一聽，‘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我終于抬頭，直視著那俗世的錦繡繁華：“我曾立誓，完璧歸趙。若力有不逮，也會記得一句’寧為玉碎，不為瓦全?！?/br>
仙君不明所以地大笑，轉(zhuǎn)身凌云而去。

我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轉(zhuǎn)頭面向紅了眼的妖怪人類。

“修仙一途，不曾清心靜神，倒像了窮途末路的強盜，不如不修?！蔽沂殖重笆?，啞著嗓子怒喝，“玄遙派縱然門戶不興，也未曾有過這般無恥的弟子，這仙，我不修也罷！”

烏龜祭起了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