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針見血啊。對老喬而言是牢籠，對凱希而言又何嘗不是牢籠呢？

「可是你年紀大了，身體不如往昔硬朗還喜歡喝酒，我不放心你一個人住在這兒，要真有個什么事都沒人知道。」

「那又如何？像我這樣的人，不會有誰把我放在心頭掛念著，既是孑然一身，到了該合眼的時候就該安安靜靜地死去。我對這世間沒有任何留戀，自然這世間也不會有人為我的離去感到難過?！估蠁檀蛄克v的神色，「凱希，假如有一天我死了，你要看開點別為我傷心，我知道唯有你會為我難過，但你要明白這就是人生?！?/br>
凱希的心情蕩到谷底，「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何謂人生，我想照顧你，因為你曾經(jīng)對我伸出援手。老喬，這六年來我已經(jīng)把你視為親人，對于親人的生死我沒辦法像你一樣豁達?！?/br>
凱希掏出錢包，塞給他幾張小額紙鈔。老喬不喜歡凱希一次給他太多錢，認為那是一種侮辱。

「我該回去了，老喬，請你認真考慮我的提議，我改天再來看你?！?/br>
凱希鉆出破帳篷，老喬在他身后喊著：「記得帶酒來啊?！?/br>
凱?；仡^，無可奈何地朝他揮手表示知道了，這才繼續(xù)往前走。

唉，明知不該讓他喝酒，卻老是拗不過他的請求，面對一個上了年紀，再活也沒多少年的孤獨老人，凱希還真的是拒絕不了。

行至半途，卻遇見司機朝他走來，凱希訝異問：「怎么了嗎？」

司機看到他平安無事時松了口氣，「你去太久了。」

凱希要真有個什么事，他就麻煩大了。

「噢，對不起?！箘P希沒有戴表，渾然未覺時間的流逝，害這位每天辛苦載他上下班的司機大哥苦等讓他感到十分抱歉。

司機兩手一攤，還能說什么呢？「外頭很冷，趕緊上車吧。」

在被菲利克斯指派前來擔任凱希的司機時，他的心里是非常不情愿的。一個不知打哪冒出來的東方人，莫名其妙就成了菲利少爺?shù)拿孛芮槿耍?，居然得來當這小子的司機兼保母？

他很不滿，非常不滿，一個三十好幾的大男人明明就能照顧自己，菲利少爺根本是多此一舉。

可當他臭著臉擔任凱希的司機不過三天，他就明白為什么菲利少爺放不下心，非要找人來盯著凱希了。

這個東方人有吸引危險的特質，但本人卻一點警覺性都沒有，還老愛往安全上有顧慮的地方闖，不好好看著哪天真的會出事。

☆、05

二十分鐘后，車子抵達凱希所住的豪華公寓樓下。終于把這位菲利少爺?shù)男念^rou送到家，他真是松了好大一口氣。

凱希真不想回到那個冷清的家，「你要不要上來喝杯酒、坐一下再走，貝多爾夫？」他邀請道：「我今天晚上要蒸魚排呢。」

這位名叫貝多爾夫的司機抱歉地笑了笑。

「你是知道規(guī)矩的，凱希先生，我不能進你的房子，多謝你的好意?！?/br>
凱希垂頭喪氣抱著花盆，拖著疲累的腳步經(jīng)過警衛(wèi)室，而貝多爾夫照例目送他走進電梯才開車離去。

「唉，這一大盆花要擺在哪里??？」

凱希暫時將花盆擱在玄關旁的鞋柜上，轉身望著空蕩蕩的屋子，一想到晚餐只有自己一個人吃，就算山珍海味也沒胃口了。

早知道應該先在員工餐廳吃飽再回來，至少那里還熱鬧些。

匆匆洗完澡出來，穿著浴袍、光著腳丫、頭發(fā)還在滴著水的凱希，直接走到廚房打開冰箱，拿出一瓶Ｃｉｒｏｃ伏特加，拎起一只ＩＳＯ杯，轉身往客廳去。

窩在沙發(fā)上看電視是他每晚唯一的消遣，但他總是心不在焉，并沒有認真地把節(jié)目內(nèi)容看進去。

他在想他，很想他。

每想一遍就喝一口伏特加，然而清新果香味卻沖淡不了濃郁的思念，他是酒入愁腸愁更愁。

苦澀的思念讓凱希一向喜歡喝的伏特加都變苦了。

「噢，糟糕。」

凱希擱下酒杯，抱著肚子直接倒在沙發(fā)上，咬牙蹙眉，忍受胃部的極端不適。

胃痛好幾天了，想也知道是三餐不定時，且老是空腹喝酒和咖啡造成的。先前都只疼一會兒，可是今天的痛特別不同，凱希有不好的預感。

他蜷縮起身子如zigong里的胎兒，咬緊牙關，盼望這回能像前幾次一樣，疼痛不久即自行消退。

然而偏偏痛得厲害，他閉起眼睛，額際冒出冷汗。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刻，孤獨使痛楚份外明顯，到頭來，竟只有抽疼的胃與他作伴。

他怎么會落到這般局面？那個一向隨遇而安、能屈能伸且不怕面對任何困難的凱希到哪兒去了？

凱希自暴自棄灰心地想：干脆讓我就這樣痛死算了，反正那家伙一點也不關心我，根本就不在乎我到底過得好不好！

但是接著又想：為了那種混蛋痛死太不值得，我可是等著升值班經(jīng)理──說不定還會升經(jīng)理──擁有大好前途光明未來美好人生的熱血青年，豈能把生命浪費在無情的男人身上？

想通之后，凱希一手撐起身子，一手伸向家用電話，拿起話筒夾在脖子與肩膀之間，按下一串數(shù)字鍵。

「呃，貝多爾夫，你回到家了嗎？很抱歉打擾你?！箘P希充滿歉意地說：「你介意載我到醫(yī)院一趟嗎？」

貝多爾夫當然不會介意，事實上他的住處離凱希所住的大樓不遠，五分鐘就能趕到大門前，但他卻花了十分鐘的時間。凱希一掛斷電話，他就立刻向菲利克斯報告這件事，以致于當他抵達時，凱希已經(jīng)穿上保暖衣物，站在大門前等他了。

「你……你的頭發(fā)還是濕的？」貝多爾夫沒見過這么不會照顧自己的人，「外面的氣溫只有五度耶，你站在這兒吹風，卻沒有戴手套跟帽子？」

「別說這個行嗎？」凱希一臉哀怨，迅速爬進后座關上車門，把寒冷阻隔在車外，「到醫(yī)院去，快點?！?/br>
凱希在后座縮成一團，臉色蒼白，把貝多爾夫嚇得猛踩油門，顧不得行車安全或交通法規(guī)。他現(xiàn)在最關心也最擔心的，是如果沒有及時到達醫(yī)院，凱希有個三長兩短的話……

貝多爾夫打起冷顫。

他不想面對盛怒的菲利克斯，打死都不想。

☆、06

十萬火急趕到醫(yī)院，貝多爾夫扶著凱希找到醫(yī)院的Ａ＆Ｅ急診部門，向柜臺小姐報到，填寫資料表，接著便是漫長的等待。

英國不比臺灣，凱希早就知道要等，因此忍著胃痛坐在椅子上安靜等待。反倒是貝多爾夫比他還急，不停來回踱步，還跑到角落偷偷打手機。

凱希真希望他能不要那么緊張，他不過是胃痛，多等一些時間死不了人的。

等了快半小時，終于叫到凱希的名字，進診間初步問診，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