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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覺自己在廣闊的土地上奔跑著、奔跑著,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這是要去哪里呢?他孤獨得快瘋了。——直到老貓的身體終于松懈下來了,懶懶地嘆出一口氣,藍田才突然感覺抓住了老貓。在這個時候,他總是無比清醒地知道:他愛他,愛得要命。老貓洗完澡,拉開窗簾,外面的光一下子充斥了整個房間。老貓瞇著眼睛,看著外面的大街,奇道:“外面好熱鬧,怎么那么多人?”藍田:“今天過節(jié)啊?!?/br>老貓轉(zhuǎn)過頭來:“過什么節(jié)……哦,是了,今天是中秋,昨天我姐讓我回去吃飯?!毕氲揭丶遥县垏@了口氣,心里一百個不愿意。藍田拿了條大毛巾,給他擦濕漉漉的頭發(fā):“不想回去?”老貓皺眉:“我哥快不行了,家里跟守靈似的。姑媽也煩我,見到我就瞪著我看,就像我回家是專門等人死。連我爸都怪怪的,總是有話要跟我說又說不出來的苦瓜臉。還有阿游……”說到阿游,老貓的口氣放輕了:“她最近不太說話了。她雖然智力不行,但敏感得很,家里變成什么樣,她能感覺出來吧?!?/br>藍田用柔軟的毛巾輕搓老貓的耳朵:“那就別回家了?!彼H了親老貓的鼻頭:“帶你去一個地方。”老貓笑道:“是去吃燭光晚餐嗎?”“嗯,燭光有,晚餐也有。”老貓一聽到吃,立即精神百倍?!笆浅越饦岕~腩還是龍蝦?”藍田的手指點著老貓的腦袋:“燉豬頭?!?/br>老貓瞪大眼睛。藍田笑道:“我?guī)慊丶遥娂议L。”家長?!老貓懷疑耳朵的水沒有擦干凈,藍田什么時候有“家長”了?等他們一起走進那熱鬧的街區(qū)時,老貓才知道,藍田不但有“家長”,而且還不止一個。淮城的南邊跟城里其他地方都不一樣,山巒起伏的地貌,造就了一個個依山聚居的村落。村落多了,又變成小鎮(zhèn),偏偏地就這么少,只好把土地分割再分隔,最后一個房子掰成八瓣兒,漸漸地這里就成了城里最擁擠、最市井的區(qū)域。在這里住的居民已經(jīng)繁衍好幾代,在這城算是種下了根,卻也沒有大富大貴,那股為生存拼命的勁兒收斂了,剩下的就是仔仔細細地過日子。所以這里能買到全城最便宜的蔬菜、有最好吃的蒼蠅館子、最破爛而總是滿員的電影院,以及最愛叨叨的老頭老太太。藍田帶著老貓穿過街區(qū),拾級而上,往上走100多級階梯,轉(zhuǎn)進一個小牌樓,就進入了一個漆黑的樹林里。樹林影影綽綽,從深處透出光。穿過樹林也沒花幾分鐘,但從暗處到達那掛著燈籠的屯口時,卻仿佛時空都扭曲了,一步跨進了另一個空間。這里跟南城其他的屯一樣,都是老舊的房子和曲折的階梯,到處都擺著自行車和盆栽,沒關(guān)緊的水喉頭滴著水……但卻有一種獨特的氛圍——整齊干凈,不像南城,倒像是南城的素描,被精心地構(gòu)圖和篩選過的。此時這幅素描鮮活了起來,到處都掛滿了燈泡,大人在馬扎上磕花生,偶爾呼喝到處亂跑的小崽子。老人呼著扇子,趕走身旁的飛蟲,巴巴望著廚房里端來端去的熱騰騰食物,嘴里念叨:“快點,月娘到中天啰。”其實月亮才剛升上來,低低地掛在屋瓦上,橙黃橙黃的,猶如剛從蛋殼里彈出來的咸蛋黃。天還早著呢,屯中間的空地上,擺上了十來張桌子,還沒有坐上客人。藍田和老貓一走進屯里,這人間煙火的一幕就像被按了暫停。聲音停頓了一秒,突然就排山倒海地洶涌起來,一個女人從廚房跑出來,叫道:“是阿田啊。阿田回來啰?!?/br>然后又有好幾撥人走上前來,老的少的,上來擁抱、拍拍肩膀或者握手。女人說:“來,給哈娘看看,呦,三年不回來,哈娘都摸不著頭啰?!?/br>旁邊一年輕人嗤笑:“瞧您說的,藍哥還能長高不成?”哈娘傷感道:“不是高了,是哈娘老了,人縮下去啰?!?/br>藍田輕扶她的肩膀,笑道:“哪里老了,看這頭發(fā),烏里漆黑的,跟那十八歲小妞比也不差啊?!?/br>哈娘笑了。不一會兒空地上就站滿了人,紛紛過來寒暄。老貓見這圍觀的態(tài)勢,在藍田耳邊乍舌道:“是全村人都來了嗎?”藍田掃了一眼,“沒呢,還有長輩沒到?!?/br>“上菜啰!”不知哪里喊出了一聲。人群頓時向兩邊分開,只見廚房里陸陸續(xù)續(xù)走出幾個粗壯的男人,端著水盆般大的菜肴,分放在大圓桌上。氣氛頓時熱烈起來,人們從藍田身邊散去,紛紛入席。笑語聲此起彼伏,剛才說話的年輕人把藍田請到最里邊的大桌上。老貓見這大桌跟其他桌子不同,鋪著藏青色的桌布,只有八個座席。桌上已經(jīng)坐著兩個人。一個頭發(fā)花白,眼皮耷拉著,像是打著瞌睡,不過他的手一直在膝蓋上搓啊搓,搓完前面搓后面,人卻是清醒的。另一個身材高大,看上去也不如何老,只是莫名就給人一種滄海桑田的感覺。他像樽門神般安坐在位子上,出神地看著手里的杯子。聽到藍田和老貓的腳步聲,他抬了頭來,露出了驚異的眼神。不過這眼神稍縱即逝,他又低頭看著酒杯,冷淡道:“回來了?!?/br>藍田彎下腰,道:“齊叔叔,我回來了。今天過節(jié),我?guī)Я艘粋€朋友回來看看——貓兒,這是齊叔叔?!?/br>老貓乖巧道:“齊叔叔?!?/br>齊聞谷擺擺手,抬頭打量老貓,道:“沒見你帶過朋友回來啊?!敝笏植徽f話了。老貓看得出來,他似乎有些不安,一口喝干了杯里的酒,望向圓月。——今天的月亮,臟兮兮的,跟這人世間相互對望,也沒話說,只是知道對方還在那里,就夠了。作者有話要說: 假期過得好嗎?我回來啦,以后還是更五歇二,歡迎收看。還是鎖了,因為沒寫什么啊。☆、火苗那頭發(fā)花白的老人,聽到藍田和齊聞谷的對話,望了過來。藍田招呼道:“鐘大爺,您好啊?!?/br>鐘明咧嘴一笑,露出稀疏的牙齒和灰色的牙床,這一笑起來,又顯得老了二十歲。他聲音沙?。骸盎貋韱??;貋砭秃谩!闭f完了,他目光移向老貓,藍田跟老貓正要在席上坐下來呢,鐘明見狀,立即拍了一下膝蓋。藍田和老貓一起看向他,不明所以。鐘明吸了一口氣,欲言又止,終于道:“這八個位子,都有主的,外人不好坐啊?!?/br>藍天笑道:“那我們?nèi)e的席吧?!?/br>哈娘正好走了過來,連忙把他們按在坐席上,“別聽他的,你們坐,坐!”她看著老貓,親切地笑道:“小哥第一次來我們屯里,別拘謹,我們這兒啊,沒有那么多規(guī)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