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龍音公子，從淮南而來居于此地，就為了能方便會見意中人，真是一位情癡。

沒想到心里才剛想著，一轉(zhuǎn)眼就瞧見龍音公子獨自站在樓下一個小攤旁，揀了件小玩意在手中端詳，悠閑自得的模樣引來不少女子的注目。

段昔從得知龍音底細(xì)之后，便深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對他還有若柳姑娘都倍感歉意。一揚手，便沖龍音喊了一聲。

龍音聞聲望去，見段昔探頭出來，笑得眉眼彎彎，朝他一直招手。雖覺奇怪，但龍音還是放下手中的小玩意，抬腳進了樓中樓。

段昔快手快腳支喚店小二，待龍音上來，已然撤下方才容錚用過的餐具，新添了一副過來。連茶也讓店小二重新沏了一壺，這般殷勤，對方當(dāng)然不知他有何用意，他也權(quán)當(dāng)是默默的道歉一番。

龍音并不掩飾驚訝，道：“段公子，這是……”

“龍公子風(fēng)采動人，我實在是想與你結(jié)識，如此唐突，還請見諒。”段昔一臉誠懇說道。

龍音聞言唇角微微掀起，他今日穿的是銀紅錦衣，臉色看上去比上次要好一些，本就樣貌出眾，這么一笑，不用再做些什么，就已經(jīng)足夠風(fēng)流倜儻了，偏偏秀麗端整的眉目間又帶著君子爾雅的味道，若不是知道他乃普通商人之子，還以為是哪位王孫貴胄。

龍音笑道：“段公子真會說話，倒是那日在下匆匆離去，真是失禮了?！?/br>
段昔笑得燦爛：“沒事沒事，大丈夫不拘小節(jié)。難得遇見，就讓我們在此處觀美景，啖美食，飲美酒?！?/br>
龍音露出歉意，道：“在下不能飲酒?！?/br>
段昔端起茶杯，笑道：“那就好茶一壺。”

龍音不由一笑：“段公子果真是不拘小節(jié)的性情中人?！?/br>
一語言罷，兩人相視而笑，便也不再拿喬作勢，打開話匣子，天南地北一通聊。段昔發(fā)現(xiàn)這位龍音公子竟到過不少地方，見識頗廣，鄉(xiāng)間野史、武林軼事信手拈來，亦愛雜劇、傳奇，他既無商人的滑頭，又無窮秀才般的酸氣，溫文中不失爽快，頗對段昔的胃口，兩人越聊越投機，大有暢快淋漓之感。

“這么說，你幾乎是走遍大江南北了？”段昔艷羨道。

龍音輕嘆了口氣，道：“我自小體弱，在鬼門關(guān)走了幾遭，自知難以長命，家人便也由得我四處游覽，免得終日郁郁不得歡。沒想到病情雖未大幅好轉(zhuǎn)，卻也不曾加重，也總算是安心了些?！?/br>
轉(zhuǎn)頭見天色已晚，龍音愣了一下，道：“看來我們要改日再聊了?！?/br>
段昔點頭道：“好。我也要去天香樓從元青姑娘手中要人回來?！?/br>
龍音笑道：“我以為你是要隨同我去見若柳?！?/br>
段昔忙擺手，道：“我對若柳姑娘純粹是愛美之心，你千萬別誤會?！?/br>
龍音笑意更深：“你覺得我是誤會什么了？”

段昔訕訕道：“總之，那個，君子不奪人所好……”

龍音雖臉色蒼白，看上去文文弱弱，若論身量，卻比段昔這位少年人要挺拔，段昔已算高挑，兩人并肩而行，龍音分明還要高出幾寸。他此時極為順手的輕拍了一下段昔的前額，狹長鳳眼一絲促狹笑意：“你倒真是很有意思?！?/br>
段昔窘迫的拍了一下他的手，道：“我再過三四年便是及冠，你可別再摸我的頭。”害他一瞬間還以為是師父在身旁。

龍音笑笑，只當(dāng)他是少兒心性。

到了天香樓，想來是龍音早有知會老鴇，直接就由小童領(lǐng)著往小院里走去。另一個小童卻是攔下了段昔，笑吟吟道：“段公子，可有約好的姑娘？”

段昔輕敲他的腦袋一記，道：“你明知我是來找容錚少爺?shù)??！闭f著示意龍音先去小院，不必等他一起。

小童做了個鬼臉，道：“是其他jiejie讓我問段公子的，說你只記掛若柳jiejie和元青jiejie，太偏心了，這幾日上來天香樓也是拉著容錚少爺就走，jiejie們可都不高興了。”

段昔眨眼道：“我改日必定會找她們，今天你就先讓我進去吧?！?/br>
“是誰這么大魅力，讓我們的姑娘個個盼著相見？”正說著一道嫵媚動人的聲音自他們頭頂傳來，段昔抬頭一看，見聲音的主人扶著樓梯扶手緩緩走來，眉間一點朱砂，丹唇列素齒，翠彩發(fā)蛾眉，赫然是那晚在聽雨軒門前擦肩而過的女子。

老鴇不知從何處急急走來，恭敬的低下頭：“沈老板。”

沈老板？段昔微一挑眉，她是天香樓的老板？那即是玉瓊樓的人了。段昔暗暗打量著她，天底下大概只有眼前這位沈老板能將烈焰般的紅裙穿得如此妖嬈，饒是段昔近年來見過不少美人，細(xì)數(shù)下來卻沒有幾個能比得上她，連花魁若柳也略遜一籌。

沈老板揮袖讓老鴇退下做事，小童見狀也忙小跑回到門口招呼客人。

這一處樓梯拐彎口，正是人來人往之處，客人、姑娘的視線都不由得在他們身上打轉(zhuǎn)。

沈老板上下打量著段昔，目光露骨，唇角含笑，道：“長得倒是不錯，就不知是不是繡花枕頭一個。”

段昔挑了挑眉，笑如春風(fēng)：“在下段昔見過沈老板，沈老板真可謂傾國傾城，有道是回顧千萬，一笑千金，說的就是沈老板這般的美人吧？如此才色兼?zhèn)?，真讓人佩服！?/br>
沈老板杏眼微瞇，道：“果然是油腔滑調(diào)?！闭f著湊近他，輕聲耳語道，“不愧是段冥的兒子，有其父必有其子?！?/br>
段昔眼神一變：“你認(rèn)識我爹？”

沈老板笑得花枝亂顫：“豈止認(rèn)識，我和他關(guān)系匪淺?！?/br>
莫非是風(fēng)流老爹的其中一個情人？段昔暗驚。

忽然沈老板看了眼別處，轉(zhuǎn)而對段昔說道：“算你今晚好運，我現(xiàn)在還有事要忙，改日再來會會你。”

……難道做兒子的還要替爹還風(fēng)流債不成？段昔看著她的背影，心里一陣叫苦。

青樓有事七

段昔到了憐芳閣的時候，以為容錚又被憐兒她們逗得滿臉通紅，不知所措。沒想到他竟在給元青講書中的故事，暖暖的燈火中，元青湊近看著容錚手里的書，儼然一對才子佳人的模樣。

朝生站在門外正打瞌睡，段昔輕輕碰他一碰，嚇得他直打了個激靈，差點摔倒。見到段昔，咧嘴笑了：“段公子，你終于來啦？”

屋里的兩人聽到動靜，容錚戀戀不舍的看了眼元青，爾后看向段昔：“你要不要坐下喝杯茶？”

段昔汗顏，容錚啊容錚，你以為這里是容府么，這里可是出了名的溫柔鄉(xiāng)銷金窟。

倒是元青開口了：“我這里是時辰到了就要走人的，段公子你大可不必過分擔(dān)心。”

段昔訕笑：“我只是順路……”

元青輕哼了一聲，沒有搭理。

見氣氛尷尬，容錚也知趣的沒再逗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