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草藥若是給大師兄的，她怎能毀去？

    于是她又珍而重之地將雙姻草收進(jìn)懷中，貼身放著，對隨行弟子說道，“走吧，回山門?！?/br>
    一路上鳳如青醒醒昏昏，幾次到極限，卻在強(qiáng)撐，腦中邪祟大抵因?yàn)樗裰静磺澹蟛糠謺r(shí)間昏死，沒有機(jī)會興風(fēng)作浪，倒是讓鳳如青少了一番痛苦。

    到了門派之中，隨行弟子直接帶著鳳如青去了焚心崖，鳳如青醒來，便看到施子真正站在洗靈池邊上，而本該泡在其中的大師兄，還有帶她回來的隨行弟子都不見了。

    施子真收回為鳳如青輸送靈力的手，一對上她的視線，立刻急急問道，“雙姻草呢？！”

    “快拿來！”施子真幾乎沒有這樣焦急的時(shí)候。

    鳳如青艱難起身，斗篷滑落，她視線有些空洞，低頭從懷中取出了雙姻草，卻沒有急著遞給施子真，而是語調(diào)平平地說，“大師兄呢？”

    “閉關(guān)?！笔┳诱嬲f，“給我。”

    鳳如青做了一個(gè)朝前送的動作，卻又收回，確認(rèn)道，“這……是給大師兄用的嗎？”

    施子真并沒有馬上答話，而是用一種奇異的眼神看著鳳如青，自己都這般的離死不遠(yuǎn)，她想的竟還是穆良。

    不怪穆良如此疼她，可這兩個(gè)弟子都太過多情，無情道上注定神傷。

    “師尊，”鳳如青執(zhí)著地問，“是嗎？”

    施子真這才抿了抿唇，擰眉有些別扭的別開頭，說道，“是。”

    鳳如青這才露出釋然的神情，將雙姻草交到施子真的手中。

    施子真取了，連忙轉(zhuǎn)身進(jìn)了禁地，待他出來的時(shí)候，鳳如青正靠著一處石壁坐著，垂眸，渾身圍繞著黑沉的死氣。

    她快死了，她自己也知道的。

    不甘心啊，不想死啊。

    可是她也沒有辦法了。

    施子真快步朝著她走過來，伸手隔空以靈力扶了她一把，這才說，“去洗靈?！?/br>
    饒是鳳如青瀕死，聽到這話也哆嗦了一下，側(cè)頭看著施子真，虛弱道，“師尊……”

    洗靈之痛猶如凌遲，她已經(jīng)內(nèi)府痛如刀割，她就不能死得輕松一點(diǎn)嗎？

    施子真因著在他寢殿沐浴池的那些糾纏，忌諱與鳳如青觸碰，因此只是以靈力托著她，不由分說地扔進(jìn)了洗靈池。

    果然猶如凌遲，不，她身懷即將入魔之氣，更勝凌遲。

    但鳳如青卻連叫都叫不出了，在池壁上撲騰了兩下，就跌落在池底。

    施子真將她拖上來，她昏昏沉沉地在池壁趴著，身體如一條魚不斷抽搐。

    施子真將掌心一片葉片化作靈流，拍在鳳如青的頭頂，這疼痛便更如同鐵錘當(dāng)頭敲砸。

    但是鳳如青這般都未曾伸手去擋，她已然沒了生志，任憑施子真如何折騰，算是還他曾經(jīng)獸潮之中的救命之恩。

    然而這種死亦無所謂的淡然，在察覺到有什么東西被從識海中抽離的時(shí)候突然間崩塌！

    他竟是要將她的記憶抽離。

    不！

    鳳如青胡亂抓住了施子真的手，撕心裂肺地喊道，“不！師尊不要！不要！”

    她不能被抽離記憶，她不能忘了穆良，不能忘了那十幾年。那是她活到如今，唯一美好的十幾年！

    她猛地抓住了施子真的手，明明瀕死連路都走不了的人，不知為何爆出了一股強(qiáng)大的力氣，抓得施子真手腕上都被指甲劃出了血痕！

    “不，我不要忘！”鳳如青死死盯著施子真的眼睛，瘋狂搖頭吼道，“你不許將我記憶抽離！”

    施子真被她一抓，再一吼，竟然有些傻眼。

    鳳如青卻又馬上意識到自己沒有能力反抗施子真，開始哀哀求饒。

    “讓我死吧，師尊，讓我下山，隨便死在哪里都行。”少女臉上扯出討好至極也卑微至極的笑，“或者你殺了我也行，”她說，“求求你，只要別抽出我的記憶……”

    讓我?guī)е@記憶死，別讓我如行尸走rou一般地活。

    第20章 窺天石·心魔

    鳳如青姿態(tài)和語氣都太過哀切, 加之她識海被侵染這段日子，實(shí)在是被邪祟折騰得不輕, 此時(shí)此刻，已經(jīng)是僅憑意志力吊著生息, 連心智都被邪祟影響，滿心暴躁和極端的想法。

    可她始終還是不甘愿淪落到被邪祟驅(qū)使的地步，不想聽那邪祟修什么鬼道，再多的肆意和誘惑, 抵不上她心中一寸人間溫情。

    那鬼修嘴皮子快要磨沒了, 鳳如青死也認(rèn)死, 生志稀薄, 卻始終不肯受他cao控。

    他又不能折磨得太狠，他因著她的蘊(yùn)靈之體才得以以咒術(shù)侵染她的識海, 繼而寄生其中，他們本已經(jīng)為一體, 將她折騰得太狠了, 他也不好過。

    鬼修在這回來的一路上, 實(shí)在無法動搖鳳如青的思想，已經(jīng)也要認(rèn)命, 想他當(dāng)年風(fēng)光無兩，所有正派的所謂正人君子, 哪個(gè)見了他不是兩股戰(zhàn)戰(zhàn), 若不是賊老天不容, 如今的修真界巔峰, 哪有這些自詡正道的奶娃娃的份！

    這些天這鬼修折磨鳳如青的同時(shí)，也被她給折磨得夠嗆，就那么點(diǎn)情情愛愛的，反反復(fù)復(fù)地糾纏，撕心裂肺地去取舍，鬼修存在于鳳如青的神識當(dāng)中，被這嘰嘰歪歪的小情小愛弄得整個(gè)扭曲，恨不能沖出去替她捏死這個(gè)什么狗師尊！

    都到了這時(shí)候，眼看著等死了，這什么狗師尊，竟還不肯放過?。⊙垡娭@女娃娃若不是爬不出洗靈池，便要跪下磕頭求了，可這狗師尊可有一點(diǎn)的動容？！

    修他娘的無情道，還不是個(gè)魂魄不全的六境殘廢？！

    鬼修實(shí)在忍不住了，義憤填膺地開口在鳳如青識海道——你這女娃娃活得好生窩囊，都要死了，還求人，還求！叫個(gè)屁的師尊，不許叫！

    ——還有你什么狗屁大師兄，在幻境里面依賴你而活，他娘的出幻境就把你忘了，這狗屁的宗門，狗娘養(yǎng)的師尊，要來何用！

    ——女娃娃，你抬起頭來！你且照照池水看看清楚，你現(xiàn)如今比凡間野狗如何，依我看比那亂葬崗的尸首還要難看！

    ——你只要應(yīng)一聲，我來教你修鬼道，我們可共存，我決計(jì)不害你，就你這狗師尊的境界，假以時(shí)日，任你在腳下踩踏，必然毫無還手之力！

    鳳如青聽到腦中的聲音，卻還是忽視，她扒在池邊，落水狗一樣的濕淋淋，疼痛過了，身上就只剩下一片麻木，施子真躲避著她伸過來的手，擰眉看著她。

    “記憶必須清洗，你才能活。”

    施子真不解地看著鳳如青，無論怎么嘗試，也無法理解她會這么在意些記憶，穆良活著，她活著，往后百年千年，會有更多數(shù)不清的記憶，何必要執(zhí)著這區(qū)區(qū)十幾年？

    他最后只是硬邦邦地說道，“必須清洗。”

    必須清洗，才能得到一個(gè)可以和新身體完全吻合的純凈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