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氏也只神秘地笑著不說話。

    當(dāng)時她沒想太多，只是入了冬之后，博爾濟(jì)吉特氏突然就病得很嚴(yán)重，容歆偶然間又想起來，便記在心里，在一次去慈寧宮向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回稟訥敏和吶喇氏情況后，請教了蘇麻喇姑。

    蘇麻喇姑告訴她：“蒙語里，布日古德是雄鷹的意思。”

    雄鷹……

    和有福氣的金絲雀……

    容歆心口忍不住有些悶，又有訥敏臨近產(chǎn)期的原因，她的笑容就顯得有些浮于表面。

    十二月十二，晚膳過后，訥敏發(fā)動。

    容歆面上十分鎮(zhèn)定地指揮宮侍們將皇后娘娘妥善安置到產(chǎn)閣，而一脫離訥敏的視線，她立即便扛不住腿軟扶著凳子，該吩咐的吩咐完，又道：“雪青，請齊嬤嬤進(jìn)去陪皇后娘娘，若是娘娘問起……就說我須得在外頭主持大局。”

    先頭兩位庶妃生產(chǎn)，容歆是真的很從容，可輪到訥敏身上，她腦子是清楚的，就是腿實在不聽使喚。

    雪青等人也沒見過她如此，但此時皇后娘娘要緊，她立即便應(yīng)了一聲，趕忙去叫齊嬤嬤過來。

    齊嬤嬤來得也快，直接略過容歆變進(jìn)了產(chǎn)閣去安撫皇后娘娘。

    現(xiàn)在天寒地凍，跪坐在地上定然是受不了的，容歆估計一會兒皇上得來，她坐是坐不實的，便叫小太監(jiān)給她拿了蒲團(tuán)，跪坐其上。

    果然不多時，康熙便趕過來，隨后而來的還有待在慈寧宮幾乎不出宮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

    容歆現(xiàn)下緩過來不少，但卻有些腿麻，便扶著蒲團(tuán)轉(zhuǎn)了身子，向三人行禮。

    康熙見她如此，一邊關(guān)注著產(chǎn)閣內(nèi)一邊隨口問道：“容女史這是怎么了？”

    容歆十分羞愧道：“請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恕罪，奴才年輕，實在經(jīng)不住事兒，一聽娘娘要生產(chǎn)，竟然嚇軟了腿……”

    “……”

    三人沒想到竟是這個原因，良久之后，太皇太后見這坤寧宮上下一絲不亂，又是笑又是感嘆道：“你倒確實是忠心?！?/br>
    容歆只道：“當(dāng)不得太皇太后夸贊?！?/br>
    然而她們并不知道，容歆對訥敏并非旁人以為的主仆之情，還是知己，是至親之人……

    訥敏頭胎，生產(chǎn)不易，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年級大了精力不濟(jì)，康熙便先送兩人回去，然后又回到坤寧宮中。

    容歆得知康熙準(zhǔn)備留在坤寧宮中，可皇上明日還要處理朝政，自然不能任他這般守著，便收拾好了寢殿，再三請求康熙歇下。

    康熙坐到戌時末，便去寢殿躺下，只是并未睡實。

    皇上不在這兒，容歆便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緩過來才走近產(chǎn)閣，在門口低聲跟訥敏說話，沒話找話似的隔一會兒就問問她餓不餓。

    問了許多次，訥敏都煩了，嘶啞著嗓子一邊吸氣忍痛一邊沖著外頭喊道：“痛死了！不餓！”

    容歆聽她生氣，有些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終于老老實實地待著了。

    她發(fā)脾氣時還有些氣力，可孩子一直生不下來，到后期容歆便是想說些話將她的注意力從疼痛中轉(zhuǎn)移，訥敏也分不出精力了。

    直到轉(zhuǎn)過天的寅時，細(xì)弱地啼哭聲打破坤寧宮的寂靜，嫡出的皇次子終于出聲。

    康熙本就睡得不沉，聽到動靜，得知嫡子出生，大喜，當(dāng)即為其起名為“承祜”，而二皇子的生辰便是康熙八年十二月十三日寅時。

    第21章

    訥敏生產(chǎn)完便力竭昏睡過去，容歆仔細(xì)問過，確定皇后只是生得艱難稍有些傷了身體，只要多坐一段時間月子便可恢復(fù)，這才放下心來。

    康熙看過小皇子之后，齊嬤嬤又將二皇子抱到燒得熱乎的暖炕上，全程都未離手。

    容歆見二皇子閉著眼睛躺在炕上哭了好一會兒，小小的身體才不再冷得發(fā)抖，想起剛剛太醫(yī)檢查過二皇子的說辭——

    “弱”，“要好生將養(yǎng)”……

    “娘娘醒來聽了，要擔(dān)心的吧？”

    齊嬤嬤聽后，并未回答她，而是囑咐淺緗：“你先在此處看顧著小皇子，我和容歆稍后便回?！?/br>
    她說完直接便朝外走，容歆則是跟在她身后，出門前，齊嬤嬤又道：“披件褂子，省的生病耽誤差事。”

    容歆一聽，從小宮女手里先拿過一件厚披風(fēng)為齊嬤嬤披上，然后才自己穿了另一件。

    齊嬤嬤一直帶著容歆走到樹下，此時天空中盤旋而下的小雪，落在兩人身上，不多時便染上了霜色。

    容歆從披風(fēng)中伸出手，眼見著雪花融化在手心指尖，然后漸漸又溫便涼……

    齊嬤嬤面無表情地問：“腦袋清楚了嗎？”

    “清楚……什么？”五指緩緩合攏，容歆抬頭看向齊嬤嬤，低聲不解道，“可是因為娘娘生產(chǎn)時我擔(dān)不起事？”

    “那只是其一?！饼R嬤嬤眼中漸漸顯現(xiàn)憂色，“你們年歲輕，不知道這世間之事極大部分是常人難以左右的，若想要好好活下去，通達(dá)曉暢方為上?！?/br>
    她這話說得有些沒頭尾，可莫名地，容歆一下子便理解了。

    齊嬤嬤微微搖頭，嘆道：“我知你這孩子面上柔和，實則心性堅韌非常人所能比，縱是多難都能挺過去，但你要做的不是替娘娘撐起一切，而是幫娘娘立起來?！?/br>
    “人活在世，本就是要面臨各種各樣境況的?！?/br>
    齊嬤嬤話講完，便回去照看二皇子，而容歆仍留在原地，直到雪在她身上淺淺地覆了一層，才踩著輕雪回到殿內(nèi)。

    訥敏傍晚時分醒過來，容歆笑呵呵地告訴她，二皇子哪里長得像皇上，哪里長得像皇額娘，然后總結(jié)道：“反正是極好看的?！?/br>
    “那比我幼時呢？”訥敏躺在床上，笑著問。

    容歆作出認(rèn)真思索狀，片刻后，肯定道：“自然是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的。”

    訥敏“哼”了一聲，沒好氣道：“莫要貧了，快將承祜抱過來給我看看?！?/br>
    兩人說話的功夫，齊嬤嬤已經(jīng)將二皇子抱了過來，并且一五一十的將太醫(yī)的話轉(zhuǎn)述給訥敏聽。

    容歆見訥敏果然很心疼，笑著安撫道：“知道您擔(dān)心，所以奴婢纏著太醫(yī)問了好些話，日后大家肯定會好生照料二皇子的?！?/br>
    訥敏輕輕碰了碰兒子的臉，眼中雖還有些疼惜，嘴上卻故作輕松道：“我自是信得過你們的，只是有一個，我瞧著承祜此時的模樣，定然是不如我幼時好看的?！?/br>
    一時間，屋內(nèi)的人紛紛笑了起來，原本因為皇子出生后不甚康健帶來的陰影，也稍稍消散。

    二皇子身邊伺候的人一早便由內(nèi)務(wù)府分配好，但訥敏依然堅持，將齊嬤嬤調(diào)至二皇子身邊，只一心照料二皇子。

    遂原本齊嬤嬤管理的事務(wù)也全交由容歆負(fù)責(zé)，此時訥敏又在月子中，一丁點(diǎn)兒宮務(wù)都不能碰，私下里便有些內(nèi)疚的對容歆道：“辛苦容jiejie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