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九章

    雖說日子進(jìn)了五月,但是肅州位置偏北,倒也不像上京那么濕熱，天還沒亮透，掐紅端著個銅盆從屋里出來,打了個哈欠。

    奉康公主和崇云王爺二月十九大婚,按說應(yīng)當(dāng)立即起行歸北，但是延武帝硬生生拖到了三月初一,才黑著一張臉?biāo)蚼eimei的鑾駕出了上京城,一路黃沙漫漫,慢悠悠走了兩個月才到肅州的公主府。

    公主府是延武帝早早派人置辦下的，東西倒是現(xiàn)成的,只是肅州水土畢竟不比上京，他們還要好生適應(yīng)一段時間。

    清早,天都沒大亮,北堂曜從黑暗里睜開眼睛，想是還有些困頓,皺了皺眉。

    他在上京住了九年,兀地一下回到這邊，一時跟著有些不適應(yīng),動了動手,左手被壓著，低頭看見懷里靠著個軟乎乎的小東西,干凈精致的臉,靜靜闔著的大眼睛,殷紅的唇微微抿著，他嘗過，知道很甜。

    伸手摸了摸，衛(wèi)珉鷴生得小，寢衣總是睡著睡著不經(jīng)意就滑開了，伸手一摸果真的，腰上滑膩的肌膚就暴露在空氣里，已經(jīng)有些涼意了。

    將她的衣裳扯好，又扯了扯薄被包好才往自己懷里帶了帶，免得在大夏天還得風(fēng)寒。

    “唔......”無意識地掙了掙，一只手抓緊了北堂曜的衣襟：“您干嘛......”

    剛睡醒，聲音又軟又綿，甜絲絲的，北堂曜輕笑了一聲，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哄著說：“再睡會，還早?！?/br>
    昨晚胡亂折騰了半宿才睡，此時天光都未大亮。

    “唔......”她撐著身子，睜開眼睛看了看四周，肅州公主府的規(guī)制畢竟不比上京城的裕園，連空氣里味道都陌生，也怪不得她大清早就醒了，迷迷糊糊瞅了瞅，又循著回去靠在北堂曜胸膛上，弱弱地嚶嚀了一聲：“您今天不是去崇云府嗎？”

    “嗯。”一手?jǐn)堉?，一手摸她柔軟的頭發(fā)，北堂曜低頭，埋在她的發(fā)間嗅了嗅發(fā)間的香味：“公主可要跟我去？”

    崇云府和肅州才隔了一條河，這一塊全是奉康公主的封邑，初來乍到，總是要見見領(lǐng)頭的，何況自從九年前崇云府劃到南朝以后，樹倒猢猻散，許多舊部四散民間，若是可以，他還想去走訪走訪。

    搖了搖頭，她說：“總要見見徐家舅舅。”

    衛(wèi)珉鷴生母端妃出身懷化大將軍府，而她的外祖母徐氏則出身宣威將軍府，宣威將軍府如今掌事的是表舅舅徐后勇，她總是要去見一見的。

    說起來他們的人到了邊境也有幾日了，北廷那邊卻遲遲沒有消息，按說惠成帝早該派人來接，卻一直沒有動靜，恐怕是想給個下馬威。

    北堂曜站在床榻前，低頭給衛(wèi)珉鷴系扣子，心下邊有計較，他不知道的是，乖乖站著讓人給穿衣服的小姑娘心里也有自己的計較呢。

    用過早膳，北堂曜隨公主衛(wèi)率的衛(wèi)隊(duì)長去巡防營走動走動，衛(wèi)珉鷴坐在妝臺前，由攬白給她梳妝，別上一只云簪，攬白又給挑了一副翠綠的耳墜，水滴狀的耳墜垂在白嫩嫩的耳垂上，更顯她脖頸修長漂亮。

    “給表舅舅家遞了消息嗎？”

    “回公主，是的，將軍府早早派來了二房的少夫人接您過去呢?！?/br>
    “哦？你們倒是疲懶了，怎么能讓表嫂在等？”

    掐紅福身道：“少夫人剛進(jìn)門不久，想是在耳房喝茶吃點(diǎn)心，殿下莫急。”

    衛(wèi)珉鷴左右端詳了銅鏡中，才點(diǎn)點(diǎn)頭站起身：“走罷?！?/br>
    宣威將軍府有三房表兄，還有一個已經(jīng)出嫁的表姐，來的是二房的少夫人柳氏，她是個看著十分精干的婦人，一身衣裳干凈整潔，頭上戴的不算十足名貴，卻勝在大方，半分不失人禮，見衛(wèi)珉鷴進(jìn)來，趕忙起身行了個大禮：“叩見長公主，公主康福。”

    柳氏心中也是惴惴，她娘家本就是小吏，能嫁進(jìn)宣威將軍府已經(jīng)是天大的福分了，平生所見最大的貴人才不過是端妃娘娘的生母，徐家的姑奶奶，懷化大將軍夫人徐氏。

    想到這里，她甚至不敢抬頭去看六公主。

    衛(wèi)珉鷴見了她卻笑道：“表嫂多禮，起來罷，且請坐。”

    柳氏站起身落座，卻只坐了一點(diǎn)兒，笑道：“翁姑已在家等著了，都說多年未見公主，這些年總是念著?！?/br>
    “哦，本宮也是多年未見過舅母了?！?/br>
    看日頭也不早了，若是再拖一拖怕是日頭上來了要熱，衛(wèi)珉鷴笑著和柳氏相攜出門，上了去宣威將軍府在鑾車。

    果真，宣威將軍夫人攜全家女眷已經(jīng)在家門口等著了，見她的鑾車來了，都激動萬分。

    宣威將軍雖說位列從四品上，但歸屬于邊將，若是掌家的徐后勇還有面見幾次貴人的機(jī)會，這些女眷卻是萬萬沒有的。

    為首的徐何氏看著已經(jīng)五十開外，見她下車，由邊上媳婦扶著，行了個大禮，這是衛(wèi)珉鷴外祖母的娘家，不比她親外祖一家，她站著受了這一禮，才笑著說：“舅母多禮，快快請起罷?！?/br>
    說著虛扶了一把，攬白幾個則代替了她去扶徐夫人起來。

    “上一次見公主還是多年前姑母五十壽誕的時候，公主才這么大一些呢?！闭f著用手比了比，笑得親切。

    衛(wèi)珉鷴的外祖母徐氏五十大壽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她笑著接了這話頭：“是，多年前在上京本家，您送的還是一尊極精致的南海觀音像呢，外祖母很喜歡?！?/br>
    提起往事，兩人都更親切了兩分，一邊的柳氏則退去了婆母身邊，道：“五月日頭毒，母親可請公主進(jìn)府，莫在門口站著?！?/br>
    “是是，看老身見了殿下一時親切倒是忘了，公主請?！?/br>
    宣威將軍府比公主府的規(guī)制還小了一圈，不過堂上還算富貴，徐夫人將衛(wèi)珉鷴迎上上座，衛(wèi)珉鷴落座后才笑說：“舅母請坐，諸位請坐，莫要拘這些閑禮?！?/br>
    按說她們都是沒有品階的官家女眷，在她這個一品公主面前是沒有資格落座的，可肅州畢竟是徐家的地盤，強(qiáng)龍還不壓地頭蛇呢。

    見六公主笑得親切，這些人便戰(zhàn)戰(zhàn)兢兢坐了。

    喝過一盞香茶，衛(wèi)珉鷴笑道：“本宮一路而來，見肅州的風(fēng)貌當(dāng)真富庶，想是表舅舅治下有方，黎民得以安居樂業(yè)。”

    這話就有抬舉徐家的意思了，徐夫人大喜過望：“將軍奉天家命戍邊，自然要將治下黎民當(dāng)做同胞，時時都不敢忘了陛下仁政治國的教導(dǎo)的?！?/br>
    “皇兄初登大寶，還要賴以諸位鼎力支持?！毙l(wèi)珉鷴說完，用帕子掩了掩嘴：“瞧我說的都是什么話，今日是來走親戚的，可不說這些沉重的事?！?/br>
    徐家的女眷卻知道她話里有一分敲打的意思，徐夫人當(dāng)下道：“陛下天命所歸，我徐氏自然是順應(yīng)天命的！”

    衛(wèi)珉鷴笑著道：“這話頭可就打住這里罷，我還是第一次來府中，